蜥蜴斷尾,隻為保命。
但商陸的犧牲卻遠勝於此。
殺孽並非可以循環再生的資源。
他的實力來自對弱者的劫掠,以及對天地法理的竊奪。
沒有任何一者能夠自然孕育,這是他和寧洛最大的區別。
寧洛的法是一勞永逸。
他並非竊取天地法理,而是篡改了天理法則。
所以他翻手便能喚出混元,當然,僅限於這片天地。
但商陸卻連這都做不到。
他的殺孽,用便是沒了。
或許這也是他不敵黑潮的根由之一。
黑潮的回補效率,比之商陸這有限的殺孽高出不知凡幾。
商陸在黑潮面前,根本沒有容錯率可言。
不像其他天命人,縱使敗了,但只要脫身便能東山再起。
可商陸要是竭盡所能卻仍舊一無所獲......
那他也就再沒有祓除黑潮的余力。
所以,商陸只能拚,也必須拚!
於商路而言,他和聖子的搏殺就像是一場深陷其中的豪賭!
殺了聖子,那他的獲益便遠超損耗。
可要是不敵聖子,那他穿越至今的努力便將付諸東流,全部白費!
商陸硬賭的沉沒成本遠超旁人,所以他急流勇退的決策就常理而言其實並無問題。
只是他面對的獵手,是寧洛。
寧洛掌心輕輕覆壓而下。
像是在排去羽絨枕裡的空氣。
但那輕緩的動作卻讓虛空層層崩裂,繼而儼如破碎的青花瓷,化作漫天折疊的裂片!
華麗,卻頹敗。
但虛空之中似乎並無動靜。
消失的商陸不曾出現,也並未被寧洛給逼出。
寧洛挑了挑眉毛,饒有興致地望向那片虛空裂痕。
心中紛雜思緒,最後匯成一個單走的六。
商陸確實有過人之處,至少,他是真的能忍。
寧洛第一時間險些以為他真的大意,錯估了商陸的實力,從而讓他成功逃出生天。
但事實上,並不存在這種可能。
「居然強忍著虛空的壓迫,還能隱匿身形......」
寧洛屬實覺著有些意外。
因為商陸的斷尾之術明顯耗盡了他的余力,而即便如此,他竟是依舊能夠在虛空中斂藏行跡?
看來這種絕境的場面,他沒少預見,也沒少做準備。
只不過,他也沒法逃脫寧洛的雙眼。
寧洛澹漠一笑,繼而掌心逐漸合攏,仿佛在擠壓著什麽,繼而......
噗——
血霧迸濺!
荒無一物的虛空陡然爆散出一片鮮紅的血花,繼而從虛空的裂片中漫溢而出。
那是商陸的血。
他可以斂藏蹤跡,但這片虛空卻不會再有任何他的立足之地。
天脈封禁寧洛尚未究明,但虛空折疊的技巧,他卻早已熟悉。
一道渾身染血的身影從碎裂的虛空中踉蹌跌出!
「嘔——」
汙穢的血沫混雜著髒腑的殘渣,不受控制的倒湧而出。
….
商陸的四肢幾乎被虛空擠壓錯位,跌出虛空的那一刻,身上更是被劃開了無數缺口。
他已經沒有任何形象可言。
像是一個無力的凡夫,被野獸包圍,被狼群撕咬,最後無助地躺倒在血泊中,仰天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商陸想不明
白為什麽。
局面的轉變竟會是這麽的快。
聖子明明已經被他困在了冥羅殿中,明明他眼看著便要得手。
但一切的一切,在最後的那個關頭,忽然都顛倒了過來。
冥羅殿毀了,聖子不見蹤影。
當商陸再見到他時......
那已經是他無論如何都沒法企及的恐怖存在。
到底是因為什麽而改變......
商陸不知道。
如果是他剛剛感受到混元氣息的那一刻,他當即便會確鑿無疑地斷定,那是黑潮模彷了他的道法。
但在碰壁之後,他已經明白,他顯然沒有資格宣稱那是在效彷他的法。
因為他根本看不懂混元。
沒法理解,沒法抵禦,沒有任何應對的可能。
就只能,坐以待斃。
一如現在的他這樣。
都結束了。
當商陸傾盡全力想要逃脫,當他自認為斷尾脫身是最好的決議之時,就已經注定他再沒有翻盤的可能。
寧洛也有些失望。
因為商陸展露出的實力......
有是有,但似乎並不能對得起他的序列?
還是說,是他高估了十柱神以下的穿越者......
這麽想的原因很簡單,畢竟蘇瑤將十柱神稱為老不死。
那也就是說,十柱神在天域城維系了無數年的統治,那自然不會容許有人能夠挑戰他們的權威。
所以商陸雖然的確很強,但興許距離十柱神還差了那麽一些?
但那並不重要。
知道差距只是因為寧洛想要更好衡量自己的實力,但並不意味著他會望而卻步。
【鑒於大環境如此,
至於商陸......
顯然,他沒可能活著回去。
這衣衫襤褸,骨節錯位,渾身染血的狼狽醜態,的確太過淒慘。
甚至讓寧洛覺得有些不太人道,也過於殘暴。
畢竟商陸說到底目標只是蘇瑤,此前與他也並無仇隙。
但死敵終歸是死敵,這一點寧洛再清楚不過。
對十柱神手下的鷹犬,無論他們是蓄意還是被迫,但凡顯露敵意,寧洛都絕不會留情。
所以......
寧洛掌心歸攏,
沒有給商陸任何遺言的機會,更沒必要以之飼喂黑潮。
那樣或許能夠確保商陸的意識無法完整回歸,但同樣也會讓死氣讀取商陸的記憶,從而尋覓出寧洛身份的線索。
寧洛不能被黑潮裹挾,那樣做只會適得其反,暴露身份。
所以,商陸得死。
而且得死得乾脆。
虛空轉瞬間碾壓而下。
商陸隻覺得有股無可阻擋的天威從四面八方傾軋而至!
他甚至聽到了自己肋骨斷裂的聲響,甚至沒法睜開眼睛。
最後的最後,他只能用眼中那抹余光打量著半空中那道漠然的身影。
不知是否因由死期將近。
這一瞬間......
他忽然有種怪異的錯覺。
這道身影......
真的,是白塵母體?是黑潮邪祟?
他的手法,他的能力,已經他此刻所展露出的身姿......
完完全全, 就像是一個貨真價實的修士!
但......
那不可能。
如果是修士的話
,商陸絕不會輸!
他心中如此料定,轉眼就否決了這一猜想。
但卻忽視了那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聖子,沒有剝蝕他的意志,也沒有讀取他的記憶。
他心中所思所想,只剩下自己暗澹的結局。
因為,他沒有捕獲煙羅。
他也必死無疑!
一隻墨少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