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兒,你應應我……”昫王雙手扒著死牢裡的木欄杆,眼巴巴往裡看,想看清月九幽。死牢本就陰暗很多,月九幽則坐在那最陰暗的角落裡,莫說看清臉了,連人形都不看清。
月九幽不說話,仿佛他在跟空氣說話一樣。
“可有好好吃飯?”昫王不死心,仍舊在和空氣對話,“我很快就能救你出去了。”
月九幽臉沒有回應,她心都死了,她怎麽也沒有想到昫王竟是貪狼寨那個司夜,那個滿身邪氣的病秧子,那個與她一樣心有惡魂的司夜。那樣的一個人,還能愛別人?莫說笑了。
她想起在曜國,治完病才七日,路且不能走,就約她喝酒,看她喝了藥酒殺人臉色都不曾變,還似乎和她一樣興奮,這是怎麽樣的一個人?自己怎麽能相信這樣的一個人是愛她?怎麽能被他所感動?左不過是因為她好玩而已。
“三天滴水不進了。”翟陣替她回答。
“啊!為什麽?”昫王驚道。
“不知,之前在普通監牢都還好好的,還有心情練功呢!這事情有了進展,反而是不進米水了。”翟陣也不知道為何。
昫王的心揪到了一起,想是因為他了。
那日月九幽一句“遊戲可還盡興”,他就知道自己完了,如何都解釋不清了。
“殿下,我們先出去吧!可能明日她就吃了,我多勸勸。”翟陣還要與他說案情,就先領了他出來。
“勞凡您了,她不換牢房,就幫她多收拾著,她愛淨。”昫王行禮謝道。這禮翟陣這樣的官可是受不起的,他忙回禮。
昫王最近用之前那些人的老套路,首先安排了小汜與半煙去城司府門口擊鼓鳴冤,奉上按有百人血指印的血書,講述月九幽於蕭璀攻城前轉移百姓免受災禍的事跡,還安排了這血書上的百人,上街講述月九幽對自己的恩惠所在,再令說書先生,將這次事件說成書,整日說,告訴世人她為救月家、為保燁都平安而自願獻身的事,說得人多了,自然信的人也就多了。
大家開始置疑這樣的一個大善人,為何會滅人滿門!有很多文官也開始相信,並在朝中傳播此事,有些人開始上折子要求徹查此案。這些人本就是牆頭草,為了在朝中彰顯自己的存在,而做了跳梁小醜,這其中不乏之前要立斬月九幽的那些人。
風向已然倒向另外一邊。
更重要的是,昫王已經拿出了有力證據,證明月九幽當晚根本不在城內。首先,是城門的守衛,他是火麒麟營的一員,曾參與救點翠樓大火、查縱火事件,他與月九幽有幾面之緣。出城時需要取下帷帽檢查,這人認出了月九幽,兩人還說了幾句話,然後所有的城門再無月九幽的入城記錄。其次,那一晚她在青炎鎮住的客棧已被燒毀,老板也失蹤了,但是客人都還在的,他們一共找到了十位客人,有的人事發當晚看到了月九幽,有的人第二日上午也看到了月九幽,她在店內並沒有易容或戴帷帽,她的長相太突出了,這些人一眼便記住了。一人你說看錯,二人你說就巧合,但是十人,來自各行各業,來自各地,互不相識,有些還能相互佐證。
再者,一個晚上,要從青炎鎮到王城內行凶,然後再回青火鎮,從時間上講是完全不可能的,更何況王城的城門酉時到寅時是關閉的,王城城牆與王宮一樣,她輕功再也不能越過。否則只要是個武功高的人就能進城,那還怎麽保證王城的安全?
最後,天下無不透風之牆,翟陣找到了當晚的目擊者。那人一直不敢出現,最後聽了說書的人說了故事,
身邊又有個親人受了月九幽的恩惠,他才站出來。當時他孩子生病,所以半夜去請大夫,路過賀府,看到有一人蒙了黑紗從賀府出來。很顯然是個身材魁梧的男子。月九幽是可以扮男子,但是再怎麽扮也是翩翩公子,不可能魁梧起來的,而且身量也顯然是與月九幽不一致。為了避免他說的是假話,就安排他認了人,他果斷地說月九幽不是。最重要的是,當時月光甚好,而且賀府門口掛了燈籠,他看清了那人脖子上有一片黑色的東西,不知是刺青還是胎記。
已然是夠了。
刑司向王上匯報了調查的情況,又向世人通報了調查的情況,然後發出了對於這個身材魁梧而且脖子上有刺青男子的“督捕令”,然後釋放了月九幽。
蕭璀、蕭玴都放了心下來,沒想到昫王真的說到做到,將這個案子解決了。雖然沒有找到凶手,但是至少成功救出了月九幽。更重要的是這一事件再沒有引起別的不安定的事件發生。
但他們現在將面臨另外一件事情了。
威超海與翟陣親自將月九幽送出刑司的大門。月九幽身著那套進來的紅衣裙,依舊是孤獨在走在風中,風還是揚起她的衣裙與她火紅的發帶。
門外等著的眾人看她一臉冰冷,並無獲釋的喜悅,那臉冷到讓人害怕。門外除了幾個親近的人,大多是“赤影”的人,看她出來,眾人皆拜。月九幽冷著臉抬起下巴受禮。接著,她轉身,向門內的威超海與翟陣行了男子的禮,就飛身上了灼瑤牽的馬,揚長而去。赤衣黑馬,她脊背挺直,如風一般。她咬著牙,將眼淚吞進肚子裡。
月九幽又開始喝酒了。
她待在點翠樓裡不出門,無所事事的樣子,隻喝一點也不喝醉,但是再不與人說話,當然,誰也不見。除了小汜,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半煙問起小汜,這和昫王本不是好好的嗎?為何會這樣。小汜說,昫王自己作的。又給半煙繞暈了。
“九幽,這昫王為了把她救出來,可是下了苦功夫的,幾日幾夜不眠不休的。這我可看在眼裡,這可是真心的,想想你那王上,可曾出過一分力?”半煙給她倒酒,看她飲下,就奪了杯不再讓她喝。
月九幽仍是不說話。他是救了她,可是為何要救她?她現在疑惑了。
小汜去看完月九幽又去聽喜樓乾活,一進門又見昫王守在他的店裡。
“殿下,這不是辦法,您自己做的好事,還得自己去解決吧。她連我也不理,我是沒有辦法了。”小汜把昫王讓他給月九幽帶的酒放在桌上,“你啊愁多,你自己慢慢喝吧。”
“現在您想帶走,可能她都不會跟你走了。”秦柏舟歎口氣說。
“帶是要帶走的,在這裡說不定還會出什麽事,恨就恨,惱就惱,帶走再說。再慢慢哄好了。”昫王也歎了口氣。見也不見,一句話也沒有,這讓他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啊!
“那你催催那蕭璀,讓他快點下詔書,我們也好早點回去。”秦柏舟覺得再留在這是非之地確實不太好,還是早點離開為好。
“嗯,明日我們就進宮去問問看。”昫王將那壺酒開封,打開喝了起來。
一會小汜也加入進來,三人對飲。小汜是相信昫王的,當然,他也不能理解司夜與月九幽之間的問題,他只看到了昫王對月九幽的好。
三人正喝著,就見雀兒撲了進來,氣喘籲籲道:“快!快!無間姐姐要生了!”
“啊!通知我姐沒有?”小汜酒杯都扔了。
“去人了去人了!快快,我們也去!”這幾人忙去了月冷淵府上,屋子裡已有不少人了,昫王向四周看了一眼,沒有發現月九幽。
那屋子裡月無間痛苦的叫聲傳來,驚得大家一愣一愣的,沒有生過孩子的顏星轉與雀兒兩人不知這女人生孩子是這般的痛苦。這月無間武功雖沒有月九幽的好,但是已是高於常人了,都能叫成這樣,還是挺恐怖的。
大家正緊張著,就有人將馬直接騎進了院子,還能是何人,正是月九幽。
“淵,生了嗎?”月九幽進院就問,人已從馬上飛下來。
男人不能進產房,所以月冷淵在外面等,忙應:“還沒有啊!叫得我心都慌了!”
月九幽忙進了屋,冥藥是醫士,他在外間等著,雖不方便進去,但他指揮著穩婆、俾女做該做的事情。大家知道這個時候, 只有他最可靠,其他人定是不如他,月冷淵也知道,所以放心他在屋裡。
月九幽進裡屋握了月無間的手,“彤兒,可還好?”
“嗯,姐,他在等你呢!你不來……啊……他都不願意出來!”月無間忍著痛,用力生產,就聽見穩婆說:“出來了,出來了,看見頭了!”
“就好了,彤兒,就好了!”月九幽將她的手握得更緊,接著,屋外的人就聽到了孩子響亮的哭聲。
眾人都不約而同地松了一口氣。
“如此響亮,定是個公子。”小汜拍手道。
“小姐就不好嗎?”雀兒有些生氣道。
“都好都好,公子小姐都好!”小汜忙答。
“恭喜夫人,是位公子。”穩婆所孩子整理好,抱給月無間看。
“快去抱給他父親看看。”月無間忙道。
“我去。”月九幽接過孩子,淚已滑到腮下,她輕輕抱好孩子,走到外間,先給冥藥看了看,冥藥高興地點點頭,待裡面收拾好就去給月無間請脈。
月九幽慢慢門外,輕輕說:“淵,你有兒子了。”
說著,將孩子給他看。月冷淵已高興地說不出話來了。
大家也都圍過來看孩子,黑壓壓一大片,孩子突然又哭了。
“估計餓了,我給送回去,一會裡面收拾好了,你再進來。”月九幽對月冷淵講。
“小幽,這孩子的名字我想好了,叫顧子歸。”月冷淵看著月九幽的背影道。
“顧子歸。”月九幽重複了一次這個名字,輕輕走進了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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