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夜已經深了。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打破了伊吹山南面山口停車場的平靜。
留在車上的長谷川和小林對望一眼。
“好像是他們回來了。”
“嗯。”
“這麽久了,一點消息都沒有,也不知道結果到底如何……”
車門一直開著,兩人下了車,只見上山時鬥志昂揚的靈覺者隊伍, 此時被一團死一般的寂靜包裹著。
“……”
長谷川一眼就看見了隊伍中的擔架,還有覆蓋其上的白布,腦海裡頓時轟地一響。
死人了……
小林麗子也是怔怔地看著那邊,半晌說不出話來。
靈覺者們沉默著走進停車場,向各自的車子走去。
又過了一小會兒,她們終於看見了野間南、京子還有花井, 而走在前面的兩人, 手裡也抬著一副擔架。
“……”
直到看見擔架上的宗谷抬了抬手, 兩人緊繃著的心弦才松開。
放下擔架,京子扶著宗谷坐進車裡,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宗谷君受傷了嗎?”
“沒事……”他閉著眼,聲音裡透著虛弱,“只是有點脫力。”
長谷川又看向野間南,上下掃望著她的身體,“阿南沒事吧?”
“我沒事。”
野間南口中應著,兩眼望著停車場裡的另一處。
橙黃的燈光下,幾名巫女圍著覆蓋白布的擔架,泣不成聲。
“那邊……”
“嗯。
”
長谷川抿緊了唇。
又望了一會兒,野間南低聲歎息:
“有五名同事在這次行動中不幸犧牲……另外,還有四十多名同事受了或輕或重的傷,現在已經送去醫院救治了。”
“五個人……”
沉浸在哀傷裡,長谷川又變得震驚,“為什麽會有這麽大的傷亡?”
“我們低估了那隻凶靈的破壞力……之後再跟你解釋詳情。”
野間南一邊說著,一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她先上車。
“小林, 麻友裡,你們也上來吧。”
宗谷躺在中間的座椅上,由京子照顧著,長谷川坐到了副駕駛座。
“現在送你去醫院,今天晚上就留在這邊,明天上午再做個身體檢查……”
野間南回頭看著閉眼的宗谷,知道他能明白自己是在跟他交流。
“以防萬一。”
他點點頭,從嗓子深處擠出一絲聲音。
“……好。”
......
宗谷再醒來時,天蒙蒙亮,已是第二天的清晨時分。
躺在單人病房的病床上,他稍一動彈便覺得渾身酸痛,提不起力氣。
“疼……”
抬了抬胳膊,握拳的手無法捏緊,他很快放棄了掙扎,繼續躺著。
殺死火雷後,一直驅動著他的稚雷神力再次歸於沉寂,而他的身體在持續的高負荷運轉下早已不堪重負,神力一抽離便支撐不住了,不然也不至於被野間南和京子用擔架抬著下山。
“嘶……”
忍著酸痛,宗谷抬手摸了摸胸口。
昨晚住進這家私立醫院後,他身上的衣服也換成了藍白條紋的病號服。
解開扣子, 他摸了摸胸口,什麽也感覺不到。
而擊碎火雷的神靈後,他的神力就全都湧到了這裡,就像殺死稚雷時附著到他左臂的那股神力。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有直接觸碰火雷的神靈,這一次,他並沒有閱讀到火雷的記憶,當然也就沒得到什麽預言,而對另外六位八雷神的感應,則要比上一次清晰許多。
只是這種感應也隻持續了短短一瞬,他“看見”了他們,卻無從知曉他們的具體位置,只有一點大致的感覺,此時也變得模糊不清了。
“似乎東南西北哪個方向都有他們的蹤跡……真讓人頭疼。”
摸著胸口,宗谷突然希望手邊能有一面鏡子,好讓他看看胸口是不是也多出了一道黑色的印記。
只是腦袋一轉,他看見的只有睡在沙發上的巫女。
“京子……”
昨天晚上,將他送到這家醫院,野間南和其余三人在附近找了個酒店住下,而京子則表示要留下來照顧他。
疲憊不堪,他很快睡去,她陪在病房裡,直到現在。
躺著望了京子一會兒,宗谷忍著渾身上下的酸痛,撐著病床坐了起來。
他明白自己除了脫力並沒有什麽大礙,只是都已經住進了醫院,簡單檢查一下也無妨。
萬一真有哪根骨頭在他倉皇翻滾時被撞斷了呢?
艱難起身,宗谷扶著床尾站了一會兒,感覺雙腿能行動了才將手放開。
“疼疼疼……”
咬著牙,他一路蹣跚地走到單人病房的衛生間裡,在洗手台前停了下來。
對著鏡子,宗谷拉開病號服,胸口正中果然多了一枚黑色的印記,形狀也和手臂上的印記相同,都是一片狹長的柳葉。
用手撫摸,也還是沒什麽感覺。
“回去讓月讀看看吧……”
隨便系上扣子,他離開衛生間,又向沙發上的京子走去。
腳步聲難以控制,他走到半路,她便倏地睜開了眼。
“……”
短暫對望後,京子立即站起了身,過來扶住他。
“宗谷同學……”
“早上好。”
她扶著他坐到沙發上,“感覺還好嗎?”
“不太好。”宗谷搖頭,“感覺渾身上下都像被人揍了一遍,又酸又痛。”
京子看著他,“今天要為宗谷同學檢查身體內部情況,以免留下隱患……如果只是肌肉酸痛,多休息兩天就好了。”
“我明白。”
“宗谷同學昨天晚上突然爆發出那種速度和力量,是因為之前得到的那股神力嗎?”
宗谷點點頭,接著向她說明起了昨晚的事情。
“……殺死火雷後,那股神力就又沉寂下來了。然後,我又得到了一股新的神力。”
他拉了拉身上的病號服,向她展示著胸口的印記。
“……”
京子無言地望了一會兒,眼眶忽地泛紅。
“太好了。”
在機構組織的除靈行動中遇見八雷神,完全是意外之喜。
而為了抓住這個“意外之喜”,有五位靈覺者付出了生命,更有幾十人身受重傷,損失不可謂不慘烈,她實在很難高興起來……即便與尋找八雷神的難度相比,這樣的犧牲微不足道,是完全值得的。
“京子……”
在她眼底抹了兩下,宗谷握起她的手。
“我不會辜負他們的付出。終有一天,我……不,我們會實現他們的理想,讓彼世與人世的秩序,恢復到原始的模樣。”
“……”
京子抬眼望了他一會兒,又點點頭。
“我相信宗谷同學。”
宗谷抿著唇笑了一下,她也擠出一點笑容,將他的手握緊。
“謝謝。”
在沙發上繼續聊了片刻,見窗外天色尚早,宗谷讓京子去自己的病床上接著休息。
“宗谷同學呢?”
“我已經睡夠了。”他拍了拍屁股底下的沙發,“在這裡坐一會兒,順便等檢查開始。”
京子搖搖頭,“我入睡的時間和宗谷同學差不多,我也睡夠了。”
“現在才五點多,昨晚住進病房時都快到零點了吧。”
宗谷看著她,“或者京子跟我一起去病床上睡……這種寬度,也不是睡不下。”
“……”
京子沉默了一小會兒,又看看他,接著點了下頭。
“好。”
躺上病床,重新放松的身體又是一陣酸痛。
枕頭一人一半,宗谷齜牙咧嘴地望著天花板,京子靠了上來。
“宗谷同學……”
“嗯。”
“扣子系錯了。”
“是嗎……”
京子側身躺著,一隻手伸了過來,從上到下依次將他病號服上的幾枚紐扣解開,然後再重新系上。
“好了。”
“嗯,謝謝。”
她依然側著身,腦袋抵在他的肩上,手還放在胸口,感受著他的心跳。
“宗谷同學。”
“嗯。”
“晚安。”
......
上午八九點,野間南幾人從酒店來到了病房。
猶豫過後,野間南還是叫醒了依偎著睡在一起的兩人,接著向宗谷詢問了一些關於昨晚那場戰鬥的事情。
他有選擇地回答了一部分內容,她看得出他有所隱瞞,但也沒有追問太多。
“這一次,宗谷還是要把京子推到台前、讓她成為‘英雄’嗎?”
山上月下的戰鬥,真正看清整個過程的人,也就只有離得較近的野間南和京子而已。
“嗯。”
宗谷點頭,這是他和京子共同商量過後的決定,“吸引太多注意力,對我沒什麽好處。”
野間南思考過後,也認同了他們的看法。
隨後,她開始為宗谷安排各項身體檢查。一番折騰下來,一行人離開醫院的時間已經是下午兩三點了。
回到近湖,宗谷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樓上找月讀。
而在他開口之前,月讀在詫異中先皺起了眉。
“一股黃泉的味道……你又殺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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