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廠長眼神閃了閃,意味深長地看向江小暖,這姑娘肯定不是無緣無故提起布,這些日子他從孟凡那兒打聽了一些事,雖然不是太清楚江小暖在幹什麽,但大概也猜到了。
除了投機倒把外,乾別的掙不到那麽多錢,也買不了獨門獨院的房子,更不可能有那麽好的夥食,兒子在江小暖那兒學習了一個多月,臉都圓了不少,夥食比他這廠長家都好,幾乎頓頓有肉。
這樣的地主生活沒錢可過不起,孟廠長其實對投機倒把並沒意見,他一直覺得現在的經濟體制有問題,大大限制了他的才華,如果能夠改變經濟體制,他肯定能將機械廠搞得更紅火一些。
不過他雖然意識到了問題,可卻沒那個膽子,再者他也很滿足現狀,沒必要跳出舒適圈去幹高風險的事。
“小暖,聽你的口氣能弄來布?”孟廠長主動挑明,也算賣陸寒年一個面子。
再者他也確實想要布,年禮如果發布的話,肯定能讓職工們都滿意,現在誰家不缺布呢,比起肉,他相信職工們更想要布。
江小暖笑了笑,半真半假地說道:“我哪有那麽大的本事,是陸大哥認識一家布廠廠長,關系還不錯,雖說現在布緊張,但如果孟叔想要,我就讓陸大哥去和朋友說,這點面子還是有的。”
孟廠長暗自好笑,這鬼話哄三歲小孩呢,他信了才有鬼。
布廠的布都是市場管控的,生產多少布都要上報,賣到哪也得上面分配,廠長就算是陸寒年的親爹,也沒那個膽子敢把布私自賣給陸寒年,這可是要丟官帽子的。
江小暖這姑娘到底年輕,有些政策上的事還是不太懂啊,孟廠長並沒戳穿,他才不管那些布是哪來的,只要有布就行,反正他也不擔風險。
“正規廠子蠻好,小陸能弄來多少布,咱們廠職工可不少。”孟廠長笑眯眯地問。
“孟叔要多少就有多少,那布廠挺大的,肯定管夠。”
江小暖也笑眯眯地回答,心裡卻有些沒底,總感覺孟廠長身上的氣勢變了,之前是慈祥可親的長輩,她提了布後,就變成了老奸巨猾的老狐狸了,打著一口官腔。
“這樣吧,小暖你弄些樣布來讓我看看,畢竟是發給職工的,質量還是要過得去的。”孟廠長說道。
“真是趕巧了,我一會兒正好要給朋友送布,先給孟叔您看吧。”
江小暖也不管孟廠長信不信她這鬼話,直接從包裡取出了一塊簇新的藏青色羊絨布,還有一塊暗紅的燈芯絨布,正好能做一件大衣和一條褲子。
孟廠長接過步,觸手柔軟,摸著特別舒服,明顯是極好的料子,不比百貨公司賣的羊絨布差。
“就這兩種顏色?”
“當然不止,這兩塊是我準備送給朋友的,還有好幾種顏色呢。”江小暖笑著說,心裡知道這事穩了。
“有正規發票吧?廠裡要報帳的。”
“當然,陸大哥朋友辦的可是正經布廠,肯定有正規發票。”江小暖忙不迭地說。
飛哥那裡的發票多的是,還都是正規發票,肯定能應付稅務局的檢查。
孟廠長這才放了心,布真的是好布,既然有正規發票就沒問題了,至於價錢他完全不關心,反正不是花他的錢。
“行,讓小陸那個朋友來廠裡一趟,直接找采購科的鍾科長。”孟廠長很爽利地應下了。
“好的,謝謝孟叔啦,孟凡的學習您放一百個心。”江小暖表情十分誠懇。
哪怕是天天扔屋頂,也必須把孟凡的學習提上去,能考上個大專也成。
孟廠長身上的氣勢又變了,
變成了和藹可親的長者,還帶了些懇求地口氣,“拜托小暖了,你不需客氣,只要不打死打殘就成,小凡要是不聽話,你就和我說,我來教訓!”“我曉得的,我會經常和孟叔匯報孟凡的動態的,您放心。”
江小暖一口應承,孟廠長可是對付陸志國和萬金桂這兩口子的利劍,必須搞好關系。
那兩塊布她也沒拿走,留給了孟廠長,等這筆生意談妥了,還得給孟廠長分成的,這是行業的潛規則,不給好處人家幹嘛拿你的貨?
而且江小暖也打算隱晦地提醒孟廠長一聲,後院可得看牢了,現在的廠長夫人還是老實的,但已經有了些苗頭了,要是孟廠長現在不嚴加管教老婆,這一世照樣會走上前世的老路。
她還是蠻喜歡這個有乾勁又對孩子負責的孟廠長的,不希望他出事。
從機械廠出來,江小暖沒回家,拐去了吳老頭他們住的弄堂,有一陣子沒來看了,也不知道這一家子過得怎樣。
現在是下午兩三點,弄堂挺安靜的,只有幾個大爺大媽坐在外面曬太陽嘮嗑,江小暖推著車慢慢走著,到了吳老頭租住的大雜院,門口還是那一群大爺大媽們。
說話嗓門很大,聊著弄堂發生的新鮮事兒,江小暖還聽到了吳老頭一家的名字。
“那一家破落戶真當是不要臉,和這種人家做鄰居倒了八輩子霉了,也不曉得啥辰光搬走。”
“房東說人家付了半年租金,等半年住好後就讓他們搬走,忍忍吧。”
“呸……一家子倒灶胚,尤其是那個小癟三,賊眉鼠眼,手腳也不乾淨,我跟你們講啊,曬鹹肉小心點,我前兩天在走廊上曬三塊鹹肉,就看見那個小癟三要偷我的鹹肉,都已經拿到手裡了,我罵了後才放開,還面不改色的,氣都氣死我了。”
“哦喲喲……這種人臉都不要了,我得趕緊去把鹹肉收起來,總共就那麽點肉,讓這家倒灶鬼偷走了吃什麽。”
“我也要去收。”
沒多會兒,幾人都散了,匆匆忙忙地回去收肉,現在肉那麽緊張,要是讓那小癟三偷走了,心都要疼成三瓣了。
江小暖暗自冷笑,這個小癟三肯定是江小華,前世這小王八蛋就手腳不乾淨,不過只在自個家裡偷,沒那膽上外頭偷,這一世沒有江老太護著,只能上外頭亂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