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下,給孩子帶點吃的。”
江小暖三口兩口吃完碗裡的面,跑去廚房弄了些炸好的春卷,還有一塊鹹肉,一根香腸,拿袋子一兜,就拽著陸寒年往外走。
還搬上了那盆蔫了的海棠,周阿嬤這摧花辣手肯定養不好,還是讓那老花匠養吧,別糟蹋了花。
“等等,這幾件舊衣裳帶去……”
江老太抱著一袋子衣服追了上來,但她才剛追出大門,車子就跑了,噴了她一臉尾氣。
“跑那麽快幹什麽,這些舊衣服多好,也就隻補了幾個補丁,窮苦人家哪那麽講究,穿暖吃飽就夠了。”
江老太絮絮叨叨地念著,“不要就不要,回頭糊鞋底,給小陸做鞋子,那孩子腳大,穿鞋費,多糊幾雙……”
說乾就乾,憋了一肚子氣的江老太,又翻出了幾件舊衣服,挑挑揀揀了番,便煮了一茶缸漿糊,喊江大寶搬了兩張桌子到院子裡,今天陽光好,正好糊鞋底,回頭再去鄉下弄些麻,搓成麻繩納好,就能做鞋了。
江小暖他們一路開車朝著祖孫倆的村落駛去,不到半小時就到了,遠遠就看見了青磚房,比村子裡其他人家都氣派些。
“房子修得還不錯,怕是遭了變故。”周阿嬤自言自語。
“應該是吧,家裡只剩下祖孫倆了,可能是生病吧。”
江小暖先跳下車,再攙扶周阿嬤下車,帶來的東西也拎著,陸寒年則抱著那盆海棠,去的時候嬌豔嫵媚,抱回來時卻蔫頭耷腦的。
“家裡沒人,可能出去了。”
大門緊閉著,拍了許久都沒人應。
“我去找找。”
陸寒年放下花盆,想去花棚那兒看看,按理說快過年了,祖孫倆不大會出門,應該就在附近,果然,花棚那兒找到了小孫女。
小女孩一個人安靜地坐在田埂邊看螞蟻搬家,不吵不鬧的,陸寒年走過去,蹲了下來盡量放緩和神情,怕嚇到小姑娘。
“囡囡,你爺爺在哪裡?”
小女孩抬起頭,眼神迷茫了會兒,隨即便咧嘴笑了,“叔叔好。”
叔叔是好人,還有阿姨,給她吃糖了呢,還給了好多錢錢,她和爺爺能吃飽肚子了。
陸寒年嘴角扯了扯,手不由癢了癢,在小女孩腦袋上輕輕拍了拍,柔軟的頭髮觸摸著手心,他的心也軟軟的。
此時此刻,他竟然覺得養個女兒也蠻好的,一定很聽話,也很乖巧,就像小囡囡一樣。
小女孩歪著頭,臉在陸寒年手上蹭了蹭,甜甜地笑了,笑得陸寒年心更軟了,就像捂了層小棉襖一樣,難怪顧景川總說,閨女是爸爸貼心的小棉襖,能捂熱他的心。
以前他不信,現在有點信了。
要不晚上和媳婦商量商量,兒子就不生了,生個小閨女玩也是蠻不錯的。
“叔叔,阿姨沒來嗎?”
“來了,在那邊,你爺爺去哪了?”
陸寒年朝屋子那兒指了指,花棚裡沒人,附近也沒有,這老師傅心可真大,把小孫女一個人扔在這兒,也不怕出事。
“爺爺上山砍柴去了,馬上就回來,我在這等爺爺。”
小女孩朝不遠處的山上指了指,奶聲奶氣地說著,其實爺爺讓她在家等,可她不想在家玩,就自己跑出來了,坐在這兒看螞蟻搬家,爺爺下山了,她也可以看見呢。
“爺爺回來啦!”
小女孩歡快地叫著,撒丫子朝山腳跑了過去,陸寒年抬頭看去,便見到一大捆柴禾朝這邊慢慢移動,再看仔細些,才能看到小女孩爺爺,背彎成了近九十度角,臉和地面平行,柴禾像一座山一樣,壓得這位老師傅喘不過氣來。
陸寒年大步走過去,老師傅隻覺得身上一輕,整個人都輕松了,訝異抬頭,就看見柴禾到了陸寒年身上。
“使不得,你哪能乾這種粗活,我吃得消的……”
老師傅很難為情,上次五十塊的恩還沒報呢,哪能讓恩人背柴禾呀,他想去接,但陸寒年個子高大,他踮起腳尖都夠不著。
“沒事,我有事請你幫忙,那盆海棠養蔫了。”
一大捆柴禾背在身上,陸寒年依然大步走著,跟沒背東西一樣,老師傅抱起了孫女,小跑著才能跟得上,聽到海棠花蔫了,不由憨厚地笑了,“肯定是水澆多了爛根,沒事,把花放我這養養就能好,等天氣暖和了些,你再來取。”
“好。”
陸寒年也覺得這樣最好,他姨婆也就是嘴上工夫厲害,動手能力比他嶽父還差,還是繼續放在這兒養著吧。
周阿嬤等得無聊,四下打量風景,就看到了抱著孫女的老師傅,只是隔得太遠,她眼神也不好,看得不清楚,但那身影卻有幾分熟悉,不由激動得朝前走去。
“姨婆,你慢點兒。”
江小暖趕緊跟著,鄉下的路坑坑窪窪的,一不小心就會摔跤,大過年的可別出事。
越走越近,周阿嬤的神情也越來越激動,果然是故人,她就知道只有壽家人才養得出這麽美的玫瑰。
“阿姨好。”
小女孩遠遠就叫了起來,老師傅放下了孫女,小丫頭自個跑了過來,吃了幾天飽飯,小丫頭臉色好多了,還長了點肉,看著可愛多了。
江小暖抱住了小女孩,從口袋裡掏出一顆巧克力,剝了糖紙喂給她。
老師傅也看到了周阿嬤,眼神變得疑惑,腳步也慢了下來,神情不確定,看著像,可又不大像,二小姐怎麽會這麽老?
“壽長栓你怎麽這麽老了?”周阿嬤含著淚,嘴邊卻噙著笑。
老師傅一下子愣住了,眼淚奪眶而出,撲通一下跪在地上行禮,“二小姐,真的是您?我以為再見不到您了……”
周阿嬤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扶起了壽師傅,“快起來,現在不興這個了,以後你也別叫我二小姐,叫我姐吧。”
“不成不成,不合規矩。”
壽師傅使勁搖頭,神情局促,他不管什麽新社會舊社會,反正在他心裡,大小姐和二小姐就是主子,是他一輩子的主子,大小姐和二小姐對他的恩情,他一輩子都還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