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阿嬤最擅於揣測人心，一看何紅霞的樣子，就知道她上鉤了，暗自冷笑，面上卻裝出可憐巴巴的樣子，擦拭著眼角，乞求道:“我孫子孫女頑劣不堪，我托了不少關系才讓他們來春暉學校上學，何老師，他們做得不對，我替他們和你賠禮了，這點心意你務必收下。”

說完，周阿嬤便手托著一百塊，緩緩地送到何紅霞手裡，而且每張鈔票都面值朝上，還排得整整齊齊的，何紅霞雖起了疑心，但也沒多想，還以為這老太婆人老手僵，做事遲鈍了。

雖然她很想將立刻就將這一百塊收進囊中，可她覺得不能太輕松地饒了那兩個大逆不道的學生，否則她顏面收不回來，所以，何紅霞只是瞄了眼鈔票，就冷笑道:“他們一個個比天皇老子還拽，出言無狀，我可教不起他們！”

“是他們不對，我老婆子替他們賠禮了，何老師你大人大量，別和他們一般見識啊！”

周阿嬤苦苦哀求，腰彎得極低，手裡的鈔票硬往何紅霞手裡塞，周子陽接連接下快門，就跟慢鏡頭一樣，只等著何紅霞收下這一百塊了。

也就矜持了一分鍾吧，何紅霞就忍不住了，一百塊是她兩個半月的工資呢，她教了十幾年書，還從沒遇到出手這麽大方的家長，正好她想添置一台電視機，這一百塊來得恰是時候。

“行了，誰讓我是辛勤的園丁呢，學生再怎麽鬧，我當老師的也得忍著，這事就算了，以後他們規矩些就行了。”

何紅霞放軟了口氣，手也沒歇著，將一百塊熟練地揣進了口袋裡，這一幕全被周子陽拍下了。

“謝謝何老師，我孫子孫女就拜托你了。”

周阿嬤低聲下氣地賠小心，何紅霞不禁得意起來，哼，早上那兩個東西不是拽嘛，那又怎樣，現在他們的奶奶照樣得在她面前彎腰。

有人過來了，周子陽收起了相機，假裝是來學校找人的，大步離開了，過來的正是高主任，他疑惑地看了眼周子陽，有點面生，便喝問道:“你找誰啊?”

“我是學生家長，過來送點吃的。”

周子陽不慌不忙地回答，高主任不相信，來看學生幹嘛帶相機，但周子陽儀表堂堂，又氣度不凡，他瞧著不像是壞人，也沒多追問了。

而且辦公室傳來了周阿嬤的聲音，“拜托何老師了啊，過段時候我再來看望何老師。”

何紅霞眼睛一亮，她就喜歡這種識相的家長，來看她肯定不會空著手，那兩個學生不懂事，但家長還是蠻懂事的嘛，看在這老太婆識相的份上，她就不和那倆學生一般計較了。

高主任不由皺眉，一聽就知道是何紅霞在收禮，他不怪家長，誰讓這何紅霞欺人太甚，不送禮就不好好教，送了禮才能對學生上心，家長哪敢不送?

偏偏這種劣跡斑斑的老師，學校還沒法開除，誰讓她教育局有人，聽說是教育局的二把手，馬上就是這老娘們的姐夫了，到時候更難弄了。

高主任心裡一陣煩躁，重重地咳了聲，辦公室的何紅霞立刻說道:“行了，讓他們明天來上學吧，我會嚴加管教他們的，馬上就要高考了，不嚴怎麽進步。”

“對的對的，何老師費心了，多買些營養品吃啊！”

周阿嬤意有所指地說，何紅霞露出心照不宣的笑，一百塊能買好多營養品了，這老太婆還是蠻會做人的。

高主任聽得冒火，可以肯定這老太太送了錢，老太太空著手，辦公室也沒其他禮品，只能是送鈔票了，何紅霞這老娘們也最喜歡收鈔票，因為東西打眼，容易被人看見，鈔票往口袋一放，

嚴嚴實實的，花起來還痛快。周阿嬤辦好了事，佝著腰出來了，其實她的腰筆挺的很，只是為了裝可憐才故意佝著的，高主任看到她這可憐樣兒，心裡怒火更甚，這麽可憐的老太太的錢也收，何紅霞良心就不會痛?

這種人應該已經沒良心了，貪得無厭，恬不知恥，和這種臭老鼠同在一個學校工作，他深以為恥。

可他卻無能為力。

好氣啊！

周阿嬤顫巍巍地出了辦公室，衝高主任笑了笑，可憐兮兮的樣子，讓高主任心有不忍，還上前扶了把，對何紅霞的不滿已經到了頂點。

“謝謝啊。”

周阿嬤道了謝，這學校大部分老師還是好的，就是出了何紅霞這樣的敗類， 不過馬上就要清除出去了，學校是教書育人的地方，敗類肯定得滅了，否則如何教得好學生?

“老人家小心些。”

高主任提醒了句，周阿嬤又笑了笑，眼神特別慈祥，她就喜歡有師德的老師，這個老師挺不錯，就是面相太凶了些，但不凶也震懾不住學生了，像孟凡那樣的學生，還就得凶一點的老師鎮著。

周子陽在樓梯口等著，周阿嬤快步和他會和，母子倆便下樓了，高主任恰好轉身，眼角余光就看到了這對母子，不由心中一動，小跑著跟了上去。

複讀班在三樓，周阿嬤母子下到了二樓，在說悄悄話，高主任長年當教導主任，早練就了耳聽八方的本領，走到三樓的樓梯口就能聽得清清楚楚。

“一百塊收下了，回去和你江嬸子說，讓她過來。”

“我也拍好了，晚上就加班洗出來。”

聲音越來越遠，高主任站在樓梯口，神情很嚴肅，很快他便笑了，背著雙手哼著小曲繼續去震樓了。

每天他都要沿著教學樓巡邏至少兩圈，上午一圈，下午一圈，看有哪些違紀學生亂搞，不認真聽課的都要聆聽他‘愛’的教導，教導完了後再去外面罰站。

“穿林海跨雪原氣衝霄漢……”

高主任哼著不成調的樣板戲，心情極好，有路過的老師看到了，不由大驚，暗自揣測高主任莫不是被家裡的母老虎鎮壓得精神出問題了?

否則向來板著臉的高主任，怎麽會在學校哼小曲兒?

另外，沒錯兒，綽號震山虎的高主任，家裡還有一隻母老虎，把他管得服服帖帖，老老實實，屁都不敢放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