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寒年笑著過來了，接過竹竿，輕輕松松地就打上來一桶水，江小暖輕哼了聲，討厭的桶，就是故意和她做對的。

江老太已經煮好了一大鍋開水，加了一點點鹼，清明草嫩，用不了多少鹼，稍微焯一下就好。

焯好的清明草變成了綠色的糊糊，擠開水後，放入糯米粉裡，輪到陸寒年上手了，他力氣大，沒一會兒就揉成了淺綠色的麵團，散發著艾草獨有的清香。

江老太已經炒好了餡料，雪裡紅，冬筍，老豆腐，鹹肉，還加了火腿，哪怕再過二十年，這個餡料都是帝王級別的，鮮得舌頭都能掉下來。

團圓餜顧名思義，自然要包成圓形，像包包子一樣，還得有褶子，非常漂亮，江老太是包團圓餜的行家，她先把麵團掰了一個個面臍子，再在手心抹了點豬油，米粉乾，不如麵粉那般潤滑，不抹豬油容易開裂。

用手一點點地按壓，將麵團捏成外薄內厚的小碗狀，再舀一大杓餡料，捏幾道漂亮的褶子收口，一隻精致美麗的團圓餜就做好了。

江小暖不會弄，她和周阿嬤一樣，吃比較內行，做不行，廚藝上沒有天賦，江大寶卻做得像模像樣的，打小就跟著江老太做慣了的，而且他靜得下心，做這些手工活都得心應手的。

人多力量大，沒多時就包了一淘籮團圓餜，大火蒸十五分鍾就能吃了。

江小暖掀開了鍋蓋，拿筷子夾了幾只在盤子裡，先給了金鳳老太，“阿嬤吃。”

“太多了，我嘗一隻就好。”金鳳老太連連擺手，怪難為情的。

今天都吃不少東西了，又是雞蛋糕，又是溏心蛋，現在還有這麽多料的團圓餜，比以前的地主都吃得好呢。

“吃吧。”

江小暖也不客氣，將盤子放在金鳳老太面前，她看出老太太胃口其實很不錯，之前吃的那些東西，應該沒吃飽，不過農村老太太胃口都挺好，像她奶奶，一頓能吃兩碗飯呢，比她還能吃。

“金鳳姐你吃吧，有這麽多餜呢。”

江老太笑著說，自己也夾了隻吃，咬了口就讚不絕口，“鮮，還是要肉多。”

江小暖又盛了一盤給江大寶和陸寒年，第二鍋也蒸熟了，她找了隻小籃子，墊了乾淨的紗布，盛了二十來隻團圓餜，再蓋一塊乾淨的紗布。

又拿了隻盤子，盛了十來隻團圓餜，也蓋了紗布。

“咱村裡有個四五十歲的男的，我得叫舅舅，左眉下有顆這麽大的黑痣，他是哪家的?”江小暖問。

她問的男人，就是之前在山上幫他們挖筍的那個舅舅，特別好認，臉上有顆黃豆那麽大的黑痣。

“那是金滿舅舅，你怎突然問起他了?”江老太覺得奇怪。

“剛才山上碰到了，幫了點忙，我把這盤餜子送他家去，他家住哪呢?”

“說也說不清，一會兒我去送吧，你這籃子裡的給誰?”江老太問。

“給石根家啊，他老娘不是想吃團圓餜嘛。”

旁邊的金鳳老太笑了，她就知道小暖是心善的好孩子。

江老太撇了撇嘴，有點肉疼，這麽多餜子呢，她要是早知道孫女要送人，她就不放那麽多肉了，還有貴死人的火腿，送人做這麽好的餡料幹什麽，隨便放點雪裡紅豆腐唄。

孫女就是太敗家了，唉，這毛病也不知道像了誰，她江家十幾代都勤儉節約，怎就出了個敗家孫女呢?

“你知道石根家在哪不?”江老太又問。

江小暖已經到門口了，“路上找個人問唄，村子就這麽點大。”

她走到院子了，又返回來，果然看到老太太偷偷在拿盤子裡的餜子，

衝過去一數，好家夥，十隻餜子變成了六隻，老太太手還停在一隻餜子上。江小暖氣得笑了，“你乾脆全拿走好了，總共就十隻，你拿走五隻，還送什麽送?送出去都丟人現眼。”

被抓了現行的江老太，老臉有些紅，訕訕道:“那個金滿和咱家關系不近，沒必要給太多。”

“那也沒你這樣搞的，我都答應給人家送餜子了，你這樣搞是丟我的臉，行了，我自己去送。”

江小暖一把奪過了盤子，真不放心讓這老太太去送，她擔心半路上，老太太再吃掉一半。

這老太太真乾得出來這種事。

江小暖奪走了盤子，還白了眼，和陸寒年一道出門了，江老太悻悻地嘀咕了幾句，敗家孫女，這麽好的餜子，五隻就是大禮了，那個金滿和她家平時都不走動，送這麽多餜子幹啥?

還有石根老娘，都快歸西了，能吃幾隻餜子，送個五六隻意思意思就行了唄，還送這麽大一籃子，她辛辛苦苦包的餜子，一轉眼就被敗家孫女送走一半了。

還得給三叔公和其他幾個親戚送一些，都是平時走得近的，這麽一想，江老太心又疼了，這家送幾隻，那家送幾隻，自家還能剩幾隻喲。

金鳳老太看得好笑，便勸道:“小暖是主意正的，你以後少管家裡的事，咱們年紀大了，就得學會閉眼閉嘴，否則要遭人嫌的。”

“你不曉得小暖有多敗家，花錢大手大腳，手松的很，我要是不管著點兒，金山銀山都要敗光了。”

江老太忍不住吐槽，她過了大半輩子的苦日子，最苦的時候草根樹皮都吃，每天都算計著糧食做飯，一粒米都不敢多吃，今天多吃一點，明天就要挨餓了。

雖然現在家裡好過了，樣樣都不缺，可江老太心裡還是不踏實，就怕又過苦日子了，人算不如天算，她小時候家裡也是好過的，誰知道後面會那麽苦呢。

老太太還是蠻有居安思危的意識的，就想現在好過的時候，多存些錢，將來萬一有了變故，就不會挨餓了，可惜孫女理解不了她的苦心啊。

金鳳老太卻和她想法不一樣，“招娣你就是瞎操心，小暖能這樣花錢，自然能掙回來，我看小暖老公也是有出息的，你看你現在日子多好過，以前你省得要死，有現在好過沒?”

江老太愣了下，老實點頭，以前和現在，一個天，一個地，根本不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