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寒年回來了，看到窗明幾淨整整齊齊的客廳，有些愣神，江小暖介紹了還在廚房忙碌的徐嬸，“李保國的表姨，梅朵介紹的，做的菜味道很不錯，手腳也勤快，看著是個老實人，等會吃了飯咱們帶去醫院檢查下，身體沒問題就留下吧。”

“行。”

陸寒年沒意見，他聽李保國提過徐嬸，是個苦命人，不過勤快老實，現在看著還不錯，家裡收拾得真乾淨。

飯店送來了飯菜，再加上徐嬸之前做的四個菜，擺了滿滿一桌子，很豐盛。

徐嬸幫忙擺碗筷，卻不坐下吃，而是拿了自己的碗筷，隻夾了一點青菜，跑去廚房吃了，江小暖叫她都不肯坐。

“有地方坐著吃，能吃飽就挺好，小暖你們快吃吧，不用管我。”

徐嬸覺得挺滿足了，在婆家她沒吃過飽飯，因為她飯量大，和男人一樣能吃，婆婆總罵她是飯桶，她也不敢多吃，每次做好一大家子的飯菜，她也沒資格上桌，都是縮在廚房吃的。

江小暖又勸了幾句，但徐嬸很固執，執意要在廚房吃，她便沒再勸了，去拿了個大盆，給盛了滿滿一盆飯，再每樣菜都夾了些，雞肉魚肉紅燒肉，還有蔬菜，菜都堆得冒尖了，再拿去廚房，放在徐嬸面前。

“這些都是你的，全吃完，別浪費了。”

“太多了，我……我不吃肉也行的。”

徐嬸局促不安地搓著手，這麽多肉，她這輩子加起來都沒吃過這麽多肉，不管是娘家還是婆家，做飯的都是她，可她從沒吃過肉，也不敢偷吃，家裡的肉切了幾塊，婆婆都數著，少一點都知道。

“吃吧，在我家不用擔心沒肉吃。”

江小暖說完就出去了，還帶上了廚房門，讓徐嬸自己安靜地吃，梅朵特意和她說過，徐嬸飯量特別大，工資少點沒啥，飯一定要管飽。

她覺得徐嬸的飯量沒問題，乾這麽多活呢，一個人能當三個人用，多吃點很應該，要想馬兒跑得快，總得讓馬兒吃飽吧。

江小暖不知道，廚房裡的徐嬸在抹眼淚，她剛才吃了塊肉，好吃得哭了，又想到在老家的女兒，要是能把肉留給女兒就好了，女兒和她不親，也不叫她娘，可能有肉吃，女兒就和她親了吧。

“你喂豬呢，這麽多飯，豬都沒她能吃，就你做賠本生意。”江老太小聲嘟嚷，那麽大一盆飯，都夠三個人吃了。

“人家乾那麽多活你怎不說?瞧瞧，你都沒收拾這麽乾淨過，吃一點飯你就心疼了，你這樣的擱解放前，要是當了地主，絕對比周扒皮還狠！”

江小暖沒好氣地懟，她這奶奶其實真不好相處，雖然不是壞人，可也絕對不是好人，斤斤計較，還小心眼，她要是不凶一點，徐嬸留下來乾活，江老太肯定會欺負這老實女人。

“那也吃得太多了，這樣的吃法，一個月至少得吃五十斤米，咱家糧本供應一個月也就一百多斤，她一人就吃了一半。”江老太嘀咕。

“咱家啥時候供應夠吃過?不都是買的黑市糧，這個你就甭操心了，反正餓不著你，趕緊吃吧！”

江小暖夾了隻雞腿，塞進江老太嘴裡，這才安靜了。

靠每個月供應的那點糧根本不夠，家裡的米肉油都是陸寒年去農村買來的，靠一點供應肯定吃不飽。

吃過飯後，都用不著江小暖吩咐，徐嬸就過來收拾碗筷了，剩下的菜她想倒一起，晚上可以吃。

“拌給雞吃吧，我們家不吃剩菜。”江小暖說。

“哦。”

徐嬸點了點頭，看著碗裡接下的菜，有肉有魚，還放了不少油，這麽好的菜給雞吃，

城裡的雞吃得比農村的人都好，難怪人人都想當城裡人。等徐嬸乾好了活，江小暖就帶她去醫院檢查身體，主要是查有沒有傳染病，像肝炎或者皮膚病一類，得查清楚，免得傳染給孩子。

肝炎要驗血，結果第二天才知道，其他的當天就知道結果了，都沒啥大毛病。

第二天，江小暖去醫院拿了結果，身體很健康，就是有些營養不良，還有貧血，這個明顯是餓的，徐嬸面黃肌瘦的，在家裡都沒吃飽過，每天還要乾那麽多活，身體肯定是虛的。

就這樣，徐嬸留在江家乾活了，她不愛說話，從早到晚也說不了幾句，都是別人問了她才回答，或者問活乾，她一刻都閑不住，每天只有睡覺時才不動，只要醒著就一定是在乾活。

“招娣嬸，咱們多養幾隻雞，行不?”

才乾一個星期不到，徐嬸就覺得不安了，因為江家的活太少了，比起在農村繁重的活，江家這麽點活實在太輕松了，徐嬸甚至還把對面江小暖他們的屋子都打掃得乾乾淨淨，可她還是覺得活太少，對不住她吃那麽多飯，拿二十塊工資，於是她就把主意打到了雞上。

這話說到了江老太心坎上，她一直都想多養幾隻雞，可孫女不同意。

“小暖不喜歡家裡養雞， 說雞屎太臭，招蒼蠅蚊子。”

“每天都清理就不臭了，雞糞當肥料，我看對面的院子都空著，我把地開了，種上海青，紅杆菜，九芯芥，萵苣，以後蔬菜不用買。”

徐嬸說起農活頭頭是道，她是乾農活的好手，看到對面院子荒廢的地就覺得可惜，這麽好的地不用來種菜太浪費了。

江老太眼睛越來越亮，看徐嬸的眼神也變得慈祥了些，終於覺得孫女的二十塊花得還是蠻值的，吃那麽多飯也沒啥，乾活確實能抵三個人。

“行，我讓小陸回來和你一起挖地。”

“不用，陸同志忙的很，我一個人就能乾。”

徐嬸說乾就乾，扛了鋤頭就去對面開地了，陸寒年買的房子院子大，花壇也大，本來種了不少花，但江小暖和陸寒年都不愛搞這些，也不去管，花慢慢就枯了，現在花壇長滿了野草，陸寒年有時間就鋤下草。

江老太跟在後面，就看到徐嬸朝手心吐了口唾沫，一鋤頭下去就是一個大坑，這力氣比男人還大，難怪要吃那麽多。

徐嬸乾活特別快，沒多會兒就把地鋤好了，還把野草都挑了出來，“等太陽曬乾燒了，當草木灰。”

還說——

“昨天我在菜場看到有人賣菜苗，明天我去買些來，現在種上，一兩個月就能吃了。”

徐嬸安排起來井井有條，不同於平時的木訥，江老太連連點頭，心裡則飛快地算著帳，家裡每天蔬菜就要買一角錢，一個月就是三塊，一年是三十六塊，但還有雞蛋，再多養幾隻雞，雞蛋就不用買了，一年省下的錢比六十塊多，還是蠻劃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