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機械廠時,還沒到中午下班時間,家屬樓靜悄悄的,江小暖回到家時,江老太母子在糊紙盒,吳老頭不在家,江小月難得沒出去,躺在床上裝死。
“爸爸,吃肉包。”
江小暖從書包拿出兩個肉包子,遞給了江大寶,江老太看了她一眼,糊紙盒的手頓了頓,心裡百味陳雜。
前天和老頭子鬧了一場,頭一回輸了,就那之後,江老太明顯感覺到老頭子變了,說話口氣都變得不一樣了,頤指氣使的,跟大爺一樣。
江老太心裡明白,老頭子這是在示威呢,想讓她明白誰才是家裡的頂梁柱。
她也沒辦法,誰讓她沒個聰明能乾的兒子呢,大寶這個樣子,連生活自理都做不到,要是老頭子真做絕,不上交退休工資,她們娘倆只能喝西北風了。
心裡苦澀無比的江老太,揉了揉模糊的眼睛,繼續糊紙盒,最近她的視力越來越差,肩膀那兒也沉的很,前兩年一天能糊五六角,現在只能糊兩三角了,精力也大不比從前。
她真擔心哪天自己乾不動了,大寶怎麽辦?
老頭子是靠不住的,周豔紅那個狐狸精更靠不住,孫女和孫子也不指望了,現在她還活著,讓這姐弟倆幫大寶乾點活都不樂意,等她真不在了,恐怕連做做樣子都不肯的。
江老太歎了口氣,心裡更苦了,只希望她能多活幾年,再多給兒子存些錢,除此之外,她真想不到其他辦法了。
“爸,把手洗了再吃。”
江小暖牽著父親去洗手,得養成好習慣,江大寶特別乖,臉上笑得特別滿足,外面不時傳來江小暖溫柔的聲音,“爸,肥皂要抹到手上,喏,像我這樣,抹均勻,然後搓出泡泡,對,爸爸你真棒,就是這樣。”
“搓泡泡……暖暖搓……”
江大寶開心地搓泡泡,還讓江小暖也搓,父女倆像小孩子一要玩起了泡泡,等江大寶玩夠了,江小暖這才教他清洗手。
其實江大寶的智商不算低,和五六歲的孩子差不多,只要好好教導,基本的生活處理是沒問題的,但江老太耐心不太好,只知道照顧兒子,卻不懂如何教導兒子生活自理,所以江大寶這麽大了還什麽都不會。
江小暖想慢慢培養爸爸的生活自理能力,這樣萬一她出去有點事,爸爸一個人在家也不會餓著凍著了。
“對,就這樣洗乾淨,我看看啊,不行,爸爸你手指甲太長了,裡面都是爬爬蟲,鑽到肚子裡要生病的,我們來剪指甲,我教你啊。”
江小暖拿了指甲剪,先示范了下,江大寶的學習積極性很高,嚷嚷著要自己剪,江小暖耐心地教他,沒多會兒,江大寶就自己會剪了,還剪得很好,只是動作慢了點兒。
“爸爸好厲害!”
江小暖豎起大拇指表揚,她爸就像小孩子一樣,特別喜歡受表揚,果然,江大寶開心地笑了,剪得也越發認真了,十個手指甲都剪乾淨了,伸出來給江小暖看,一臉求表揚。
“爸爸真棒,我獎你吃肉包好不好?”江小暖笑眯眯地說。
“好,吃肉包。”
江大寶咧嘴笑了,他最喜歡吃肉包了。
江小暖把之前塞回書包的肉包拿了出來,全都給了爸爸,江大寶照例拿了一個給江老太,還炫耀地比著他的手,“媽……手乾淨了……”
江老太又揉了揉眼睛,看到兒子乾淨整潔的手,心裡一酸,眼睛熱熱的。
前些年她都會按時給兒子剪指甲,打理得乾乾淨淨的,但這幾年她身體越來越不濟,精力也吃不消了,很多細節都照顧不到,她已經許久沒看到兒子的手這麽乾淨了。
江老太看向江小暖,盡管她很討厭這野種,可也不得不承認,這野種對兒子是真心實意地好,比小月姐弟倆孝順多了。
不如把兒子托付給這小畜生?
江老太起了心思,不知怎的,她覺得托付給江小暖應該是能放心的,可她又猶豫了,畢竟她這些年對江小暖非打即罵,也沒那個臉把兒子這麽大的包袱托付給人家,萬一江小暖到時候報復怎麽辦?
人心難測啊!
糾結再三的江老太,隻得把念頭又壓下了,現在她身體還吃得消,以後再說吧。
“乾淨了,大寶真棒!”
江老太笑著表揚,江大寶更開心了,眼睛都放著光,他把肉包塞給母親,“媽吃……”
他自己也吃了起來,江老太又看了眼江小暖, 有些不好意思,這些天都吃不少肉包了。
屋子裡都是肉香味,床上挺屍的江小月吸了吸鼻子,嘴裡口水直流,她不耐煩地翻了個身,捂住了鼻子。
江大寶吃完了包子,舔著手指上的油,又開始糊紙盒了,江老太也吃完了,她揉揉眼睛,又捶了捶肩膀,繼續糊紙盒,她得多給兒子存些錢。
江小暖突然發現江老太老了許多,仿佛就是一夜之間的事,白頭髮多了不少,皺紋也密了些,眼睛更是渾濁,一下子就老態龍鍾了。
雖然這老太婆對她不好,可江小暖對她的怨恨並沒那麽深,畢竟一直到死,江老太都以為她是野種,對她的不好都是基於她是野種的身份。
江老太對江小月姐弟都很好,因為她以為是親孫子。
罪魁禍首是周豔紅,這個女人知道一切真相,可前世一直都不說出來,萬死都難消她的心頭恨。
等解決了江小月,她就騰出手對付周豔紅,在七十年代,生活作風不好的女人,比過街老鼠還臭,口水都能淹死。
“奶奶,江小月和陸家的婚事定在啥時候?”江小暖不經意地問。
床上的江小月身體頓了下,起身罵道:“誰讓你管我的事了!”
江小暖一點都不生氣,不慌不忙道:“你以為我想管,剛才進來時,有人朝我打聽,說啥時候吃我家的喜酒,我總得回來問問。”
江老太心裡火氣上湧,氣得扔了紙盒,衝江小月罵,“你自己屁股要是擦乾淨了,誰會來管你的閑事,給我下來糊紙盒,一天天好吃懶做,二十來歲的人啥都不會乾,難怪陸家不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