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太愣住了,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待反應過來,登時火冒三丈。
向來在她面前唯唯諾諾的老頭子,居然敢和她頂嘴了,吃熊心豹膽了不成!
“姓吳的,你翅膀硬了啊,當初要不是我收留了你,你和那兔崽子早餓死了,你現在有個工作了不起了啊,行啊,我去找婦女主任,讓他給我作主!”
江老太拍著大腿哭鬧,“這日子沒法過了,你肯定在外頭夾老姘頭了,當初我娶了你的時候,你可是窮得連雙襪子都穿不上,你說會一輩子聽我的話,
我沒嫌棄你帶了個拖油瓶,讓你們爺倆吃好喝好,你的良心讓狗吃了,老娘不過了,現在就去婦女主任那兒,咱們當面鑼對鑼鼓對鼓,把話講清楚!”
江老太邊哭邊罵,抑揚頓挫,還有意朝門邊靠了些,再打開門,讓所有人都能聽見。
她才不怕被人投訴,今天必須把這老頭子拿下了,否則以後更降不住。
鄰居們雖然煩這一家子製造噪音,可又好奇他們到底是為了什麽吵,有幾人出來看熱鬧,但無一人來勸,都離得遠遠的。
聽到江老太的哭訴,鄰居們搖了搖頭,又是這陳年爛芝麻的事,吳老頭是上門女婿大家都知道,而他當年領著兒子差點凍死的事,大家也基本上知道了。
每次吵架,江老太都會把當年的事說一遍,就像祥林嫂一樣,好多人都聽得耳朵起繭子了,煩不勝煩。
吳老頭又氣又臊,嘴皮子也說不過老太婆,而且當年確實是嶽父一家救了他和大兒子,可他都養家幾十年了,這個恩早報了。
“江招娣,這些年都我掙錢養家,你還有什麽不滿足的,今天我明確告訴你,陸家的婚事不準再提,否則我和你離婚!”
吳老頭鼓起勇氣放下狠話,心裡突然一陣痛快,被壓迫了幾十年,總算揚眉吐氣了。
大兒子跟著他受了不少苦,受盡了江家人的白眼,他是沒用的父親,以前沒能替大兒子出頭,今天必須替老大保住飯碗。
吳老頭挺直了腰,冷冷地看著臉色愕然的江老太,心裡更痛快了。
原來不可一世的老太婆,其實也不過如此,沒什麽了不起的,以後他也要強勢一點了。
“我……我去找婦女主任,你個陳世美白眼狼,你給我等著!”
江老太踉踉蹌蹌地朝外走,她腦袋暈的很,老了老了,老頭子居然要和她離婚,這個死老頭子肯定走外路了(婚外情),她饒不了這老王八。
“你看婦女主任會不會給你作主,江招娣你在廠裡惡名遠揚,誰都知道你是母老虎,是你成天欺負我和柏壽,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我是忍無可忍了,婦女主任肯定會給我作主,你現在就去找,我在家等著!”
吳老頭一點都不慌,他生活作風清白,也沒和人結仇結怨,領導不會拿他怎麽樣,這次他必須降住老太婆,以後他就能翻身了。
江老太已經衝到了門口,突然迷茫了,不知道還要不要去找領導。
她也不確定找了領導,領導會不會替她作主,廠長三天前當她面都說得好好的,可現在卻一點消息都沒有,官官相護啊,那些當領導的都不是好的,肯定不會替她作主的。
“媽……”
江大寶嚇壞了,驚慌地抱著老母親,江老太心裡更悲涼了,老頭子靠不住,兒子還得靠她養著,要是真離婚了,她拿什麽養兒子?
“吳石林,你的良心都讓狗吃了!”
江老太咬牙切齒地罵,眼淚卻止不住地流了下來,摟著兒子哭。
吳老頭卻更得意了,因為他贏了,
老太婆以後甭想再壓迫他了。“江招娣,是你先做初一,別怪我做十五!”
吳老頭哼了聲,回房睡午覺了,心情好的很。
周豔紅心裡也很痛快,老太婆總算吃癟了,嫌惡地瞪了眼哭哭啼啼的江大寶,她打開爐子,煎了三個雞蛋。
“兒子吃蛋。”
夾了一個給兒子,再給女兒留了一個,自己吃一個,周豔紅吃得津津有味,江老太心口更疼了,她悲哀地發現,自己在家裡的絕對權威受到了威脅,沒有人聽她的話了。
這些江小暖都不知道,她買了一兜香蕉去了照相館,周師傅看見他,抬了下眼皮,沒說什麽。
“師父,給您的。”
江小暖將水果放在桌上, 周師傅不高興道:“買這些做什麽,拿回去。”
“我孝敬您的,一日為師終生為師,您收著吧。”
江小暖恭恭敬敬地說著,周師傅有些動容,這姑娘是個知禮的。
“我沒教你什麽,當不起師父。”
“當得起,師父收下吧,我都拎一路了。”
江小暖買的是最貴的香蕉,要八九塊一斤,比現代還貴,因為要從南方運過來,現在的交通又不便利,高昂的價格讓香蕉成了貴族水果,她還買了兩個紅毛丹罐頭,花了二十來塊錢,算是大禮了。
“你錢多了手癢癢?買這些華而不實的東西,你不是要考大學嗎?二十多塊買學習資料不行?”周師傅不高興地斥責,十分嚴厲。
“我最近掙了點錢,師父,我知道您喜歡吃香蕉,這是我孝敬您的。”
周師傅神情訝異,這姑娘怎麽知道他愛吃香蕉?
說起來他都有十幾年沒吃香蕉了,年輕的時候倒是常吃,可現在這香蕉實在太貴了,他吃不起啊。
江小暖剝了個香蕉,放在周師傅嘴邊,笑著說,“您上回教我洗相片,偶然提了一嘴,我就猜您愛吃香蕉。”
周師傅想起來了,他確實不經意地提了一嘴,是和江小暖閑聊的時候,無意中聊起了香蕉,但他也沒說什麽,沒想到這孩子居然記在心裡了,心可真細。
嗅到久違的甜香,周師傅不禁咽了下口水,接過香蕉吃了起來,軟糯香甜,就是這個味兒。
眼眶不禁有些濕,他想母親了。
母親也愛吃香蕉,可他都十幾年沒見到母親了,也不知道她老人家去了哪兒,是生還是死,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