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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逆》第876章 北疆的銳氣
第876章 北疆的銳氣

今日的朝會上,氣氛有些古怪。

國丈不吭聲,周遵也不吭聲。

陳慎再度拋出了自己的建議。

“北疆旱情嚴重,若是崩潰,北遼會借機而入。老夫在想,這等局面萬萬不可再延續下去,當請了北疆節度副使楊玄前來。”

冰釋前嫌四個字沒說,但人人都感受到了。

皇帝默然。

接著,漠然。

陳慎歎息。

晚些出去,他對身邊人說道:“那楊玄看似年輕,可老夫仔細閱歷了他這些年的舉動,卻是個謀而後動的。旱情加流民,看似北疆會支撐不住,可他為何不動?”

“相公的意思……”

“去北遼那邊,搶!”

……

第三日,周家已經清理乾淨了。

該撫恤的撫恤了。

仇恨也壓下了。

世家門閥看似龐大,可背負的東西也多。

恩怨情仇,多不勝數。

清早,周遵去周勤那邊。

“那幾個庶子送走了?”

“是。”

周勤衝著‘老狗’吹了個哨子,“他們先壞了規矩,老夫說過,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左相再度建言讓子泰回來,皇帝依舊不肯擔保子泰的安全。”周遵冷笑道:“他想看著北疆倒下。”

“這是命!”周勤歎息,“若是沒有這場天災,子泰就在北疆徹底站住了。可惜!”

周遵隨即告退。

仇恨是仇恨,該掌握的權力不能丟棄。

快到皇城外時,他遇到了楊松成。

“國丈。”

“周侍郎!”

二人含笑拱手。

不知情的,還以為是多年老友。

“北疆如何?”楊松成問道。

“好!”

周遵惜字如金。

“呵呵!那就好!”楊松成微笑。

失去了北疆的支持,周氏便是砧板上的魚兒,隨時都能砍殺,做一道美食。

二人到了皇城前,此刻門還沒開,聚集了不少官吏。

“國丈!”

“周侍郎!”

二人分開。

“北疆那邊沒消息?”王豆羅過來。

周遵搖頭,“子泰尚未遣人傳信。”

“開門了。”

皇城大門緩緩打開。

周遵等十余人站在一邊。

楊松成等數十人站在另一邊。

一邊高官雲集,一邊力有未逮。

兩邊走到了大門前,互不相讓。

“國丈請!”一個官員笑道。

這不是擺譜,而是為麾下打氣。

壓下對手一頭!

周遵往前一步,一個官員擋在了前方。

挑釁的道:“周侍郎怎可走在國丈之前,尊卑呢?”

楊松成是戶部尚書,加之是國丈,不論是從官階還是爵位上,都能碾壓周遵。

那些官員在偷笑。

“哎!諸位相公!”

後面有人叫嚷。

眾人回身,就見一個官員跑的跌跌撞撞的。

“何事?”

右相夏侯淵問道。

官員止步,把手中的奏疏送上,“北面來的急報,說是……北疆細雨連綿,流民們安居樂業。”

一個官員嘶聲道:“他哪來的糧食?”

官員說道:“送急報的人說,北疆的糧食多不勝數,不夠,便去對面搶!”

楊松成的身體微不可查的搖晃了一下。

他身後的官員們有人面色劇變,有人呆若木雞。

有官員喃喃的道:“不夠,便去對面搶!楊副使好大的氣魄!”

“哈哈哈哈!”

大笑聲中,周遵往前一步。

擋路的官員面色蒼白,踉踉蹌蹌的退到一旁。

北疆度過了危機!

而且還獲得了人口。

接下來,度過危機的楊玄會做什麽?

沒人知道。

北遼,大概率要受罪了。

可當北疆的勢力膨脹到了一個地步時,長安對楊玄的影響力還剩下多少?

什麽製衡,都成了笑話!

周氏呢?

看看周遵,從未有人見到他笑的這般暢快過。

是啊!

他的女婿成了北疆之王!

關鍵是,在皇帝和楊松成等人對周氏下狠手之後,兩邊的關系,好像就再也回不去了。

楊松成怕不怕?

有人看了國丈一眼。

面色如常。

潁川楊氏的家主,如是遇到這點事兒就失態,也不能傳承那麽多年。

王豆羅突然歎息。

“那小子,怎地就那麽招人恨呢?”

這是反話!

王豆羅揚長而去。

消息飛也似的送進了宮中。

皇帝穿著道袍,懶洋洋的在吃早飯。

貴妃在邊上,也是如此。

二人昨夜好像折騰了許久。

韓石頭聽值守的內侍說,床榻都要塌了。

至於嗎?

韓石頭心想,別說是床榻,怕是連被褥都紋絲不動。

“咦!”

皇帝突然夾起一片炙烤的羊肉,“味道不錯,鴻雁你嘗嘗。”

貴妃吃了一片,“嗯!鮮嫩!”

皇帝胃口大開。

吃了早飯,他準備出去轉轉。

韓石頭看到了內侍進來。

“何事?”

內侍說道:“陛下,鄧州刺史急報。”

“石頭。”

韓石頭接過急報,看了一眼。

他的眉突然挑起,捏著奏報的手看著骨節泛白。

深吸一口氣,韓石頭回身。

“陛下。北疆,度過了旱災。”

皇帝哦了一聲,“那就好。”

他起身,“召集群臣,議事。”

“是。”韓石頭交代人去做,回身,“陛下,更衣吧!”

“不了!”

皇帝就穿著一身道袍,出了大殿。

一個內侍正在下面灑掃。

皇帝步下台階,內侍握著掃帚,欠身。

皇帝走了下去,止步,看著前方。

開口道:

“沒掃乾淨。”

韓石頭說道:“奴婢令人責罰!”

“杖斃吧!”

皇帝緩緩而行。

道袍被晨風吹拂,飄然若仙。

晚些,君臣齊聚。

左相陳慎再度開口,“陛下,北疆那邊與長安隔閡頗深,臣以為,當召節度副使楊玄回長安。”

周遵看著皇帝,眼底有譏誚之色。

老夫的女婿度過了難關,老狗,你能如何?

皇帝蹙眉。

楊松成乾咳一聲。

一個官員起身,“陛下,臣以為左相之言甚是。”

“是啊!”

“該見一見,說一說,幾杯酒下肚,什麽怨氣都沒了。”

皇帝默然。

楊松成說道:“陛下,臣子雖說桀驁,可畢竟年輕。陛下便如同父祖一般,孩子鬧騰,該打則打,不過,打了過後,還得哄哄不是?”

“哈哈哈哈!”

朝堂之上,一陣大笑。

仿佛,楊玄真是皇帝的兒孫。

皇帝淡淡的道:“讓他來,告訴他,來去自由。”

……

從到了太平開始,楊玄就沒怎麽休息過。

創業之初,各種艱難,不敢有一分懈怠。

受傷後,他終於消停了。

早上醒來,他習慣性的想去修煉,然後發悶的胸口告訴他,你處於休假之中。

醫者就在身邊,想越矩不可能。

“晚些可以走動一番,不過不可跳躍。”

周寧坐在梳妝台前,一邊梳理秀發,一邊說道。

沒事兒做了?

一個整日忙碌的人,徹底放松後,那種感覺有些驚喜,然後有些失落。

“難怪那些致仕的官員都老的快。”

楊玄算是明白了。

起床,洗漱,慢悠悠的吃早飯。

然後,在院子裡散步。

“阿耶!”

阿梁帶著他的愛寵呼嘯而來。

站在他的面前,仰頭看著他,一臉愕然。

“要和阿耶一起玩?”楊玄很有興趣。

阿梁皺著眉,鄭五娘一臉糾結。

“這什麽意思?”

楊玄問道。

鄭五娘說道:“小郎君的意思……郎君擋著路了。”

楊玄讓開,阿梁回頭,“劍客,富貴,走!”

一人一豹一狗,呼嘯而過。

楊玄含笑看著。

晚些,他坐在樹下,漸漸進入到一種無思無慮的狀態。

耳畔有周寧和管大娘商議事情的聲音,有阿梁奶聲奶氣教訓劍客的聲音,有富貴得意洋洋的叫聲……

鳥兒在枝頭鳴叫,一隻蟬試探著發出了今日的第一聲。

外面隱隱約約的傳來了各種嘈雜。

百姓大聲說話,有笑聲,有抱怨聲,有急促的叫喊……

這個世界鮮活啊!

楊玄閉上眼睛。

真好。

包冬來了,請教了他一番關於宣傳上的事兒。

楊玄隨口說了幾句卷軸裡學到裡的話。

“不但要傳播謠言,還得要收買對方的人。”

“收買來作甚?”

包冬不解,“做奸細?可奸細這邊……是錦衣衛的職責,雖說下官願意去做,可想想赫連指揮使麾下那群人,還是算了吧!”

“屁股不乾淨?”楊玄問道。

“哪的事。”包冬有些難為情。

“擔心被盯上?”

包冬點頭,“有些怕。”

楊玄知曉,這不是怕,而是表示敬畏。

這是個聰明人。

楊玄說道:“這不是奸細。”

包冬眼前一亮,“那是什麽手段?”

“北遼不是有人想來北疆讀書嗎?”

“有,還有些部族的人。”

北遼雖說和中原學了多年,可在學問上,卻一直學不到精髓。北遼文人一直說,大遼文化的根在大唐。要想學問精進,必須去大唐讀書。

剛開始大唐答應了,一批北遼學生來到了長安就讀。可隨後兩國關系急轉直下,大唐一怒之下,直接取消了北遼學生就讀的資格。

“甄選一批懵懂,或是對北遼心懷不滿的人來北疆就讀。”楊玄手拿蒲扇,身後站著寡婦珞,很是愜意。

“要善待他們,用一種一家人的態度。”

包冬不知不覺摸出了小冊子和炭筆。

這幾乎是楊玄近臣的必備裝備。

伱們這樣搞,讓我有些時空恍惚啊……楊玄乾咳一聲,“要和他們探討,暗自誇耀北疆的各等好處,各種施政方略的優勢……包括文化,經濟,軍隊等等,就是要讓他們心生羨慕。

你想想,先是一家人的態度,再暗自誇耀,讓他們見到北疆的強大之處,隨後……”

包冬停筆,“他們會羨慕,又有一家人的態度,他們會生出認同感,嘶……”。他看著楊玄,“他們會恨鐵不成鋼。”

“這只是一個好處,最大的好處不是這個。”

楊玄淡淡的道。

包冬手握炭筆,全神貫注的看著楊玄,一種即將獲得一門絕技的興奮,讓他心跳加速。

楊玄整理了一下思路,“最大的好處是,他們回到北遼後,面對那些北遼人,會生出優越感來。

就是什麽……覺著那些北遼人都是一群土包子。

隨後,他們看什麽都不順眼,覺著北疆處處都落後。

優越感之後,他們會生出自己的才華遠超同儕的感覺。

既然才華如此出眾,當然要重用才對。”

包冬深吸一口氣,“可官場有官場的規矩,且這些人所謂的才華,不過是一種優越感產生的錯覺,怎會得到重用?”

這個人,聰明。讓他來負責宣傳這一塊,沒選錯人……楊玄很滿意自己的選擇,“得不到重用,他們會如何?”

“會牢騷滿腹,會不滿,甚至會怨恨。”

包冬身體一震,“隨後,他們會把北遼視為敵人,會越發認同北疆和大唐。

只需我們的人去接觸,他們就會主動配合。”

“明白了?”楊玄含笑問道。

包冬起身,恭恭敬敬的行禮,“朝聞道,夕死可矣!下官一直不明白這話的含義,今日,終於懂了。”

“去吧!”

包冬告退。

臨走前,抬眸看了楊玄一眼。

眼神中,多了些敬佩之意。

都是國子監的學生,楊玄在認知高度上已經把他甩了不止一條街。

看著他出去,吳珞有些茫然,“郎君這番話,是奔著人性去的。”

“人性本惡!”楊玄活動了一下脖頸。

養傷的日子就這麽悠閑自在。

楊玄對周寧說,自己有些適應了這樣的日子。

他甚至覺得就這樣過一輩子也不錯。

“等阿梁大些了,我來給他啟蒙。教授孩子,沒事看看書,出遊,去看看這個世間……

等著孩子出生,若是個兒子,就得發愁該給他準備些什麽。

是個女兒,就開始給她攢嫁妝……人一輩子不就是這麽過嗎?”

這是小河村無數村民的一生。

但對於楊玄來說,平靜的生活顯然是個奢望。

隼鳥帶來了長安最新的消息。

“是夜,楊松成等三家圍攻周氏,險些攻破。幸而王氏出手……”

楊玄看著這個消息,冷笑道:“始作俑者,其無後乎?潁川楊氏!”

他把茶杯重重一頓!

眯著眼,“在娘子生產之前,這個消息不得透露。”

女人懷孕會生出各種奇奇怪怪的心態來,本來大氣的周寧,也會焦慮不安。

“是。”管大娘無比讚同這個決定。

就在楊玄能帶著阿梁策馬出遊時,長安的信使來了。

“請楊副使前往長安。另外,國丈等人,包括陛下都說了,來去自由。”

“這是看到北疆度過了旱情,便慌了?”張度冷笑。

“住口!”劉擎喝住了他,然後說道:“且等周氏的消息。”

這是連皇帝的旨意都當做廢紙的意思。

使者臉有些綠,但不敢嗶嗶……來之前上官說過,北疆上下對長安都憋著一肚子氣,去了別擺天使的姿態嘚瑟,否則死了也是白死。

周氏的消息晚了一天。

是周遵的親筆信,確定了此事。

“本不想去,可若是不去,輿論會說我有異心。”楊玄笑了笑。

然後,目光一冷。

“張度!”

“在!”

“準備五百玄甲騎隨同我去長安。”

“領命!”

楊玄起身,看著文武官員們。

“也該讓長安看看我北疆的銳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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