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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逆》第四百六十八章 樂呵,和睦
明日就是新年大朝會。

皇帝沒什麽要準備的,依舊在梨園裡。

“韓少監,越王來了。”

越王跟隨南征凱旋的將領們回到了長安,一直很低調的在自己的王府裡蹲著。

偶爾進宮探望皇后,至於皇帝這裡,也就是剛回來時見過一次。

韓石頭出了梨園。

“見過二兄。”越王行禮。

二兄這個稱呼是太子開的頭,但韓石頭從未受過皇子們的禮。他側身,垂眸道:“大王請跟著咱來。”

皇帝一襲青衫,讓越王想到了國子監,還有那些方外人。

“阿耶。”

“嗯!”

父子二人之間沉默了一會兒。

“阿耶,此次南征,北疆三千鐵騎頗為犀利。”

“嗯!”

“孩兒告退。”

皇帝睜開眼睛,澹澹的道:“說起來,張楚茂是你的親戚。”

越王說道:“孩兒心中只有君父,並無親戚。”

“你知曉就好。”

“是!”

越王告退。

張煥接任兵部尚書,南疆節度使不出意外的落在了張楚茂的身上。

張楚茂的嶽丈是楊松成,越王和他也算得上是親戚。

越王一番話,就是在說:別看南疆剛打了一場勝仗,令南周低頭。可更厲害的是北疆!

這是禍水東引。

也是自我剖析。

南疆連北疆都不如,怎麽可能有異心?

這個表態讓韓石頭覺得很有趣。

而皇帝的反應更是有趣……你知曉就好。

這是敲打!

若是越王和張楚茂以後穿一條褲子,這句話就能化為雷霆。

呵呵!

韓石頭站在台階上,目送著越王遠去。

隨即進去。

皇帝雙目炯炯,見他進來,就問道:“早些時候你去城外迎接南征凱旋的將領們,覺著如何?”

果然,唯有權力才能讓皇帝精神抖擻。

比貴妃都好使!

韓石頭說道:“張煥有些功德圓滿的愜意。”

皇帝點頭,“他一心想來長安為官。正好南征結束,南疆節度使也該換個人了。”

“張楚茂依舊如故。”

“那就是一條狗!”皇帝輕蔑的道:“此戰之後,南疆再無大患,如此,讓他做一任節度使,也算是酬功。”

這個酬功指的不是張楚茂,張楚茂有個屁的功勞。

這個功指的是以楊松成為首的世家門閥。

皇帝這幾年和宗室一直在暗戰,而世家門閥突然站在皇帝一邊,成功壓製住了宗室。

論功行賞,這是必須的。

“其他人呢?”皇帝問道。

往日他最多問問節度使的情況,今年卻連下面的官員都有興趣。

“劉擎看著神采飛揚。”

……

此刻的劉擎反手捶著後腰,床上的婦人側身看著他,“你,依舊如十八少年。”

劉擎不禁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小瓷瓶。

陽光從門縫中投射在小瓷瓶上。

八個字在熠熠生輝:回春丹,他好,你也好。

……

“還有貴妃娘娘的義子石忠唐。”

皇帝不置可否。

“陳州刺史楊玄。”

皇帝澹澹的道:“黃春輝對此子頗為看好,這是想為北疆培養人才之意。廖勁有手腕,只是不及黃春輝老謀深算,面對北遼,怕是會有些艱難。劉擎此人有些意思,不過才乾不算出眾。”

一番話,北疆三巨頭都被掃了進去。

除去黃春輝,皇帝竟然看不上其他人。

“若是任由黃春輝安置人手,那北疆是誰的北疆?”

韓石頭心中一凜,心想老狗這是想把郎君弄到哪去?

“可黃春輝畢竟壽元不多了。

”皇帝伸手拂拂膝蓋,彷佛是拂去塵土,“朕看了看朝中,能有把握抵禦北遼大軍的能臣竟然一個也無。黃春輝安置人手肆無忌憚,便是看出朕無人可用的窘迫,不得不按照他的心思來安排人事。膽子不小!”

韓石頭確信,若是黃春輝再活五年,皇帝就能找個由頭把他拿下,一家子流放到最偏僻的地方去。

但聽皇帝的語氣,應當是默許了。

黃春輝的手段,果然高明!

韓石頭甚至覺得此人若是進了朝堂,定然能拉起一支人馬,和左相、楊松成等人抗衡。

可惜了!

這等大才,卻被猜忌如此。

皇帝打個哈欠,韓石頭說道:“陛下,冬日容易犯困,打個盹吧?”

皇帝點頭,韓石頭叫人拿了薄被來,皇帝就側躺在榻上,邊上有炭火在燒著,很是溫暖。

韓石頭走出大殿,一個內侍羨慕的道:“只有韓少監方能勸陛下歇息。”

另一個內侍說道:“可不是。上次那誰,也想學韓少監,就勸陛下少喝些酒,被陛下一腳踹倒,第二日就不見了。”

“一心為了陛下,自然會有福報!”韓石頭告戒道。

幾個內侍告退,各自忙碌。

“哎!看看韓少監如今在宮中尊貴非常,咱豔羨不已啊!”

“這都是韓少監用多年的忠心換來的,羨慕不來!”

韓石頭站在殿外,路過的人都放輕了腳步。

貴妃來了。

“陛下在歇息。”韓石頭說道。

貴妃點頭,“昨夜睡晚了,白日打個盹,晚些又會精神抖擻。”

“是。”韓石頭點頭。

“也就是你才能勸他歇息。”貴妃很滿意,隨即令人賞賜了韓石頭一個田莊,就在長安城外。

有功之臣的賞賜捉襟見肘,貴人出手卻毫不猶豫。

韓石頭覺得,這是亡國之相!

皇帝打個盹就到了午後,看著懶洋洋的。

到了下午,皇帝精神上來了,傳了歌舞,叫來貴妃,二人一起飲酒作樂。

明日大朝會,韓石頭告假回家,和妻子共度大乾七年的最後一天。

天氣冷,焦慧坐在房間裡打盹,屋裡兩盆炭火。

韓石頭進來,見狀就叫醒她。

“今日回來的那麽早。”焦慧揉揉眼睛,看著有些呆滯。

“以後白日少打盹,最多午後一刻鍾。”

“為何?”

“走了覺,晚上睡不著,時日長了耗心血。白日犯困,晚上精神。”

“難怪我說最近怎地一到晚上就來勁。”

“還有,屋裡少弄些炭火。”

“這怎麽說的?”

“你聽著就是了。”

韓石頭坐下,焦慧走到他的身後,輕輕給他揉捏著肩頭。

“在陛下的身邊站了一日,累了吧?”

“不累,咱樂呵著呢!”

“還樂呵!”

“是啊!樂呵!”

……

南方已然春回大地,北方依舊寒冷。

當然,這樣的冷對於皇太叔赫連春來說,真的不是事。

“皇太叔。”

正在書房看書的皇太叔抬頭,“何事?”

內侍說道:“陛下召見。”

“好。”

赫連春從容的整理了書卷,起身,兩個內侍上來準備扶著他。

“不必了。”

赫連春走的有些步履蹣跚,一路見到赫連峰,行禮也頗為艱難。

“朕讓你把身上的肥肉好歹也減了去,為何無動於衷!?”

赫連峰看著這位叔父,有些頭痛。

“陛下,臣這陣子吃的也不多,只是這肉卻依舊減不掉。”

皇太叔苦笑道,“若是能用刀子削了去而不死,臣就想剖開肚皮,好歹割幾十斤肥肉去。”

“坐吧。”

赫連春坐下。

“鷹衛剛得的消息。”赫連峰說道:“李泌以南疆軍為主,出征南周,勢如破竹,取二十城。令南周賠款五百萬錢,遣使謝罪而歸。”

“勝了?”赫連春歎道:“可惜了這個大好機會。”

“哦,什麽大好機會?”

“陛下,臣以為,此戰並非如此簡單。”

“說說。”

“唐軍取了二十城而歸,看似威武,可臣敢斷言,此戰到了後面,唐軍定然步履維艱,若是不肯退兵,就有潰敗的可能。”

赫連峰看了一眼奏疏。

“理由!”

“若是南周不堪一擊,唐軍真的勢若破竹,臣敢斷言,張煥不會收兵,會順勢破了汴京,滅了南周,不但能獲取南周的錢糧人口,還能讓大唐南疆再無後患,可從容調遣軍隊北上。”

皇太叔說的很是自信。

皇帝卻默然。

良久,他說道:“去吧!最近無事也出去走走。”

從做了皇太叔以來,赫連春就沒出過寧興。

這是一種默契。

今日赫連峰主動開口,這也是一種默契。

也算是在嘗試著消融二人之間的一些隔閡。

等赫連春走後,赫連峰幽幽的道:“唐軍兵臨汴京時,南周勤王軍漸漸聚攏,襲擾糧道,襲擾大營。

雷琦指揮若定,堅守不出。

若是唐軍不走,只需半月,就不用走了。

他雖說沒親眼看到,卻一語中的,這等聰慧,讓朕卻高興不起來。”

“陛下,剛尋到的醫者來了。”

“何處來的?”

“是部族的巫醫。”

巫醫進來,赫連峰澹澹道:“無需裝神弄鬼,能就能,不能就不能。朕不怪你。若是裝神弄鬼想湖弄朕,全家為奴,部族……滅了!”

巫醫渾身顫栗,眼中的興奮之色盡數消散。

檢查了一番後,巫醫跪下。

“陛下不能再令女子受孕了。”

“朕,知道了。”

赫連峰擺擺手,“賞他!”

巫醫走後,赫連峰發呆了許久。

“陛下,皇太叔那邊準備了車架,說是出城踏春。”

赫連峰起身,“讓他等等。”

“是。”

“就說……”赫連峰苦笑,“朕與他一起去!”

內侍應了,剛轉身。

“等等!”

內侍回身。

赫連峰伸出手,猶豫了一下,“讓他帶著妻兒一起去。”

是日,帝後攜皇太叔及其妻兒同遊,其樂融融。

……

北疆的春天來的格外的遲,早上醒來,能聽到外面鳥兒鳴叫,可被窩裡太溫暖,不想起床。

周寧睜開眼睛,習慣性的伸手摸摸身側,空蕩蕩的。

她坐起來,有些惆悵。

以前一個人時也沒有這等感覺啊!

“娘子!”

外面傳來了言笑的聲音。

“我起了。”

起床,洗漱,吃早飯。

隨後理事。

理事在前院,周寧進來坐下,怡娘和管大娘進來,站在下首。

周寧笑道:“怡娘坐下吧!”

怡娘說道:“多謝娘子體恤,不過規矩難立卻好破,奴還是站著好。”

周寧頷首。

管大娘看了怡娘一眼,心中有些豔羨,但一閃而逝。

郎君對怡娘的態度誰都感受得到,連娘子都愛屋及烏,處處顯露對她的尊重。

呂川進來了,低著頭,束手而立。

“娘子手中的店鋪如今都在販賣北疆特產,只因貨源最好,生意很是火爆。”

“貨源最好?”周寧看了怡娘一眼。

怡娘含笑不語。

郎君一句話的事兒罷了。

呂川說道:“咱們的商隊往來於北疆和長安,一路暢通無阻。只需報上名號,那些草原商人都會給最好的貨,最低的價錢。”

“可會有礙夫君?”

怡娘說道:“價錢別太低就好了。”

這話隱晦,周寧明白了,“如此,此後采買貨物,按照行情來。否則長此以往,甜頭吃多了,就會手軟。”

怡娘笑道:“娘子這話一針見血。”

周寧說道:“夫君常說豪商無國,商人見縫插針的本事天下無人能及。若是吃慣了他們給的甜頭,等他們開口央求辦事時,你辦,還是不辦?

故而,寧可少掙錢,也要行得正,站得直!”

郎君這個娘子,沒找錯!

“是。”呂川告退。

“娘子。”一個仆婦進來,“外面來了個草原商人,聽聞郎君不在,就想請見娘子。”

周寧蹙眉,“讓他去前面。”

前面是州廨,盧強等人在。

“那人不肯。”

“那人是誰?”

“叫做玉景。 ”

怡娘說道:“娘子,此人是基波部的豪商,野心勃勃,一心想自立,郎君許了他。”

周寧點頭。

晚些,玉景來了,很是規矩的低著頭。

“見過娘子!”

“何事?”周寧的聲音冷漠了些,多了威嚴。

怡娘越發的歡喜了。

要想母儀天下,一味柔和自然不妥,該威嚴就得威嚴。

玉景說道:“去歲冬天,老夫弄了不少皮毛,數目多了些……”

這是找市場來了。

周寧說道:“陳州的大門敞開著,從未對誰關閉。”

玉景苦笑,“去年草原風調雨順,今年許多人都帶著貨物來了陳州。老夫此來,懇請娘子開恩,優先采買了老夫的貨物。”

周寧想了想,按照怡娘的說法,玉景此人便是夫君在三大部埋下的暗子,利用他的野心在三大部製造麻煩。

如此,該支持的還得支持。

不過,卻不能慣著!

“按理沒這等事。”

周寧語氣平靜,玉景聽出了弦外之音,歡喜的道:“多謝娘子。”

“優先采買你的貨物,我這裡還得說服那些商人。”

這是要好處!

玉景說道:“不知使君是否願意在老夫的生意中弄些份子。”

這是想連在一起。

豪商!

果然是無孔不入!

周寧澹澹的道:“不必了,捐錢吧!捐給學堂!”

這個處置方式堪稱完美。

玉景應了,有些失望。

對於他而言,更喜歡能和楊玄成為利益共同體。

外面有人喊,“使君回來了!”

玉景下意識的束手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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