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也不再賣關子了，盡可能的用簡單的話將馬蹄鐵解釋清楚。

　　“馬蹄分為三部分，上面則是骨肉部分，中間則是關節部分，最下方的則是堅硬感覺不到疼痛的馬蹄。

　　馬掌雖然堅硬，可是日夜奔跑，沙石磨損，泥水浸染，在堅硬也終有磨光的一天。

　　等到馬掌磨得消失殆盡，馬便廢了一半，得好生伺候在生長出來。”

　　說罷，李泰看掃了一眼孔穎達。

　　“此等道理，眾人皆知，不知魏王所言是何意思?”

　　“本王在想，馬掌摩擦，定是不痛的。”李泰眉頭一挑說到。

　　孔穎達毫不示弱，順理成章的回答道。

　　“當然，馬當然不會疼痛，馬掌說是掌，其實應當是一塊硬骨。”

　　李泰笑著對孔穎達說到。

　　“那麽，本王在想，既然馬掌是硬骨，那麽是否可以釘上一塊鐵。

　　這要一來，磨損的便不是馬蹄，而是定在馬蹄上的鐵。

　　這話一出，百官皆被驚到了。

　　馬蹄是一塊硬骨，釘上一塊鐵...這能行麽?這不會裂開麽?

　　眾人眉頭緊皺，苦苦冥思。

　　理論上的確是可行，但是他們誰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這畢竟是在馬掌上釘上一塊鐵...

　　孔穎達皺著眉頭思考了許久，回憶著自己所讀的書籍，愣是沒找到記載。

　　但語氣卻變得禮貌起來，回答道。

　　“殿下，臣以為此舉聞所未聞...聖賢之書從未記載過，應當是不行的！”

　　長孫無忌此時也皺著眉頭附議到:“臣以為此駭人聽聞，不可取。”

　　李泰臉上露出笑意，有人反對其實是很正常的。

　　要想讓人接受，尤其是讓這些死讀書的儒家弟子接受尤為的困難。

　　“臣覺得可行。”程咬金此時站了出來，憨厚的臉上露出賊精的眼睛。

　　別看程咬金憨厚，但其實他出生官宦世家，可謂是文武雙全，為人圓滑，又懂得裝瘋賣傻，深得李世民的喜愛。

　　“我看不行，釘上一塊鐵怎麽能行?”

　　“是啊是啊！”

　　“這是要給馬穿上鐵鞋，這簡直天方夜譚。”

　　“我看應當可以，馬兒不疼，應當可以的。”

　　百官議論紛紛，分別發表者自己的看法。

　　李世民也皺起了眉頭，著具體行不行，他也不知道。

　　“肅靜，魏王，你可曾試過?”

　　李泰當然沒試過，要是試過就直接牽一匹馬過來了。

　　“兒臣並未試過，但兒臣覺得此舉可行。”

　　“哦?為何?”李世民不解的問道。

　　這...怎麽回答?

　　難道得告訴你，我提前知道歷史?

　　這明顯不行，忽然李泰想起了什麽，開口道。

　　“前些日，兒臣見到一名女子柔荑，染甲粉紅，帶上銀指甲，甚是有趣。

　　兒臣便知，指甲竟可以染紅，帶上金銀裝飾。

　　那麽馬兒是否也能帶上鐵掌?”

　　這個解釋，讓百官重新開始思考起來。

　　染甲出現的很早，在唐朝，用的是鳳仙花，有錢人帶的是金銀指甲，窮人帶的是蘆葦等。

　　“這...”

　　眾臣遲疑了起來...說馬蹄釘上馬掌有些空洞，但是用指甲來比喻，頓時就形象了許多。

　　好像確實是這麽個道理，指甲是不會疼痛的...

　　“陛下，多說無益，

何不去禦馬監牽一匹馬，嘗試製作，成與不成，一眼便知。”李泰直接提議道。　　“此話有理。”李世民毫不猶豫的點頭。

　　李淵靠著五千匹馬奪得天下，李世民深知馬匹的重要。

　　從某個角度來說，馬匹數量決定了疆土的大小。

　　“擺駕。”

　　很快，百官便跟著李世民去了軍器監。

　　這裡擺滿了火爐，和各種器械以及一種赤裸上半身的工匠。

　　“見過陛下！”張鴉九帶領著一種工匠恭敬的站在了一旁道。

　　“免禮。”

　　李世民目光帶著期待，有轉頭對著李泰說到。

　　“魏王，人與馬皆在此，此時便交予你，莫要讓朕失望。”

　　雖然李泰並不會打鐵，馬蹄鐵也只是聽說過是u形的，但這並不影響。

　　李泰走近這匹馬，看了看馬齒，正值壯年。

　　又看了看馬蹄，有一寸半的馬蹄，看起來很不錯，這馬禦馬監養的很好。

　　李泰想了想，辦法有了。

　　“禦馬監何在?”李泰問道。

　　養馬的地方被成為禦馬監，有監長，丞，以及眾所周知的弼馬溫。

　　“臣在。”一個年齡很大的老人站了出來。

　　看著年紀這麽大的禦馬監，李泰也不好意思用對方，但自己不熟此馬性，萬一來一腳那就恐怖了。

　　“找一把匕首，將馬蹄刮去薄層，除去泥沙，修的要平整。”

　　“啊~”禦馬監皺著眉頭，眼神求助似的看向李世民。

　　他的品級不夠，大多時間都是在養馬，只有駕部中郎才能上早朝。

　　李世民沒有說話，直接給了個眼神。

　　禦馬監雖然不解，也只能這樣，接過工匠的匕首，開始給馬掌處理。

　　除去泥沙，刮得平整，馬兒也很安分，大概這種事常做。

　　很快，滿頭大汗的禦馬監便完成了。

　　“殿下，臣已經完成。”禦馬監放下匕首，對著李泰稟告到。

　　“嗯，你去找筆墨，將馬掌塗上墨汁，印在紙上。”

　　李泰看著便開口道。

　　“是，殿下。”

　　很快，四張印有馬蹄印的紙被被送到了李泰的面前。

　　“不錯，你下去吧。”李泰點了點頭，轉頭對著張鴉九說到。

　　“照著此形，用鐵打出，薄厚約為兩個銅錢那麽厚，鐵條中間留有四個孔洞，可供鐵釘子穿過。”

　　“是，殿下。”張鴉九回答後，拿著紙，開始找合適的鐵條打造。

　　找好材料，他一手拉動‘呼哧’的風向，另一手將鐵條放進炭火之中。

　　足足過了一刻中，爐子之中的鐵條被燒紅，他便開始揮舞錘子叮叮當當的捶打起來。

　　等鐵條涼了又加熱，這個過程枯燥而又漫長。

　　李泰看著搖了搖頭，要吐槽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

　　李世民看著李泰搖頭，眼中很是不解，便問道。

　　“皇兒為何搖頭歎息，莫非是覺得此人不行?”

　　顯然，李世民誤會了什麽。

　　???

　　那不可能，大唐最著名的鑄劍師就是他了，他要是不行恐怕各位的都不行了。

　　“若是兒臣沒看錯，此人乃是張鴉九大師，師傳歐冶子，在吳山鑄名劍鴉九劍，聲名遠揚。”

　　李泰緩緩解釋道。

　　鴉九劍，在古代名劍錄中排名第十四，白居易甚至還為他做了一首詩。

　　【歐冶子死千年後，精靈暗授張鴉九。鴉九鑄劍吳山中，天與日時神借功。】

　　“確實如此，能得此大師，此乃大唐之幸。”

　　話鋒一轉，李世民臉上更是不解的問道。

　　“那皇兒又為何搖頭?”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此地太過簡陋了。”李泰皺著眉頭回答道。

　　打鐵工具倒是沒什麽，可是連個長度的工具都沒有。

　　這也難怪無論是木匠還是鐵匠，都是好多年才能出師，主要是眼力。

　　“哼，莫非打鐵得來上一壺好酒，在來兩個侍女伺候，才算不得簡陋?”

　　孔穎達聽完當即表示十分生氣。

　　自從之前，他就和李泰杠上了。

　　“有何不可?”李泰面露譏諷。

　　“荒謬，殿下可知，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

　　他只不過一個工匠，能來為陛下辦事便是他光宗耀祖的機會。”

　　李泰搖了搖頭，直接出言到。

　　“他雖是工匠，可卻憑借自己的雙手，自己的汗水，鑄就名垂前史的鴉九劍。

　　而孔師，成天除了動動嘴皮子，尋人短處外，可有何能名垂千史的功績?”

　　“你~”孔穎達當即氣的臉都紅了。

　　很明顯，他能拿出手的東西壓根不多，都是日常修修古書，這些書是個人能修。

　　諸遂良此時站了出來道:“孔師祖上可是孔聖人，怎能如此無禮?”

　　“哼，孔聖人過世已有千年，孔師能有今日之高位，便是受的聖人福蔭。

　　若拋開此等身份，孔師能有何種功績?”

　　李泰十分不屑的說到。

　　這話裡直接暗示著，孔穎達德不配位。

　　孔穎達聽到這話，氣的渾身都在發抖。

　　他非常想反問你李泰又有什麽功績呢?

　　但他不能，沒看到李世民這麽維護李泰麽?

　　因此只能繞過李泰，向李世民告狀。

　　“殿下出口狂言，不尊聖人，陛下，請懲治殿下。”

　　李世民笑眯眯的看著李泰反問道:

　　“皇兒言孔師的不配位，那皇兒自己呢?可有何功績?”

　　這話直接將孔穎達的心裡話給說出來了。

　　就在這時，張鴉九提著四個馬蹄鐵走過來了。

　　他眼神充滿著感激，工匠在歷朝歷代的地位都很低下，少有人為工匠說話。

　　所以張鴉九很感激，中氣十足的對著李泰說到:“請殿下驗收。”

　　李泰接過四個馬蹄鐵，意氣風發對著李世民輸說到。“父皇看好了。”

　　“來，幫忙把馬腿抬起來。”李泰吩咐著禦馬監。

　　禦馬監連忙趕過來，撫摸了兩下馬的鬃毛安慰道:“乖哦~”。

　　雖然旁邊有生人，但馬還算是聽話的抬起了前腿。

　　李泰對比了一下馬蹄鐵的形狀，紋絲合攏縫，十分貼合。

　　釘馬蹄鐵一定不能留間隙，不然容易松動。

　　一般會將馬蹄鐵燒熱，在馬蹄上燙出一個形狀再釘上鐵釘。

　　李泰便是這麽乾的，直接將馬蹄鐵扔進炭火中，燒了半刻鍾。

　　在所有人的詫異的目光中，李泰拿著滾燙的馬蹄鐵接近了馬。

　　“殿下，這使不得啊！”

　　禦馬監直接張開雙手，攔住了李泰，一副要拚命的樣子。

　　而馬更是有靈性，不停的打著響鼻，大有一副你過來我就撞你的樣子。

　　“放心，禦馬監，本王不是殘忍暴徒，是不會傷害你的馬的。”

　　李泰有些無奈，看著這個護馬的禦馬監，“只是給馬釘個鐵掌，不會有事的。”

　　“可...可這鐵是熱的啊！！”禦馬監一臉的不信，盯著李泰燒黑了的馬蹄鐵說到。

　　李泰也有些無奈，隻得板起臉道:“讓開，莫非你真當本王好欺?”

　　“微臣不敢...”禦馬監差點就跪了，連忙低頭到。

　　“既然不敢，還不來幫忙抬起馬腳?

　　李泰在一旁直接下命令，釘馬掌他不會，但這種事他獸醫的時候見過。

　　此刻他也有點怕，萬一自己被踹一腳就不好，便對著張鴉九道。

　　“張工匠，用鐵夾夾起烙上，要嚴絲合縫。”

　　禦馬監哭喪著臉，蹲半跪在地上，抬起馬腳。

　　這一幕，百官都有些不忍，他們本身就對這個釘馬掌覺得有些質疑。

　　現在直接用滾燙的鐵烙在馬掌上...

　　這有些超乎他們的認知...

　　百官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這能行麽?”

　　“不行吧，這可是熱鐵，禦馬監會被踹飛吧?”

　　“就算是骨頭都會被燒壞吧！”

　　“這馬要廢了，真是可惜了這麽一匹好馬啊！”

　　“不知道這出好戲，陛下該怎麽收場...”

　　......

　　百官之中， 有人覺得馬要廢了，有人覺得這肯定不行，甚至有人興災惹禍。

　　就連李世民都嘴角抽動，腦海中正在想著如何收拾殘局。

　　然而，並沒有人阻止，因為這個結果所有人都想知道。

　　很快，馬掌和熱鐵相觸碰，頓時嘶嘶聲響起。

　　一瞬間青煙飄起，開始散發出濃烈的燒豬毛焦味。

　　但百官想象的馬劇烈掙扎逃跑，禦馬監被踹飛的畫面不同。

　　馬兒十分平靜，打了兩個響鼻就沒什麽，好像真的感受不到疼痛和火燙。

　　難道...難道說，釘馬掌真的能成?

　　這一刻，除了李泰，所有人都瞠目結舌。

　　禦馬監更是感到不可思議。

　　李泰在心中默數了十下，感覺差不多，便開口道:“好了拿下來，放進水裡。”

　　聞言張鴉九照做，將馬蹄鐵放進水中，刹那水霧四起。

　　李泰側頭再看馬掌，很不錯十分平整貼合。

　　“撈起來，按照剛才的形狀，用鐵釘，從孔中釘上。”

　　不等禦馬監阻攔，張鴉九便直接掏出了錘子和鐵釘。

　　他乾脆利落的將釘子砸進去了，釘子尖，從馬蹄側邊露了出來。

　　馬蹄其實是一個有弧度u形，釘子會直接從蹄壁穿出來，而不會扎進肉中。

　　相通了這一點，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這...

　　這能行...當真是不可思議...

　　接下來不用李泰命令，禦馬監和張鴉九就將其余的三隻馬蹄鐵釘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