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毛送他們回書店後,便開著麵包,載著自己的醜女趕回家去了。
李金水坐在收銀台前拿著四張假幣發呆,有人進來他也沒有去招呼,都是小胖兒上前接待,收款。
沒人的時候,李金水突然問小胖兒道:“你說人怎麽能這麽壞呢?裡面裡一算,我們賠了好幾百不說,還倒找給人家一百五十五,書相當於免費送啊。”
“破財消災,沒事,想開點,就當我們做慈善了。”小胖兒安慰著拍拍他的肩膀。
“可她並不覺得,也許她還在嘲笑我傻呢。”李金水不解地扭頭看著小胖兒問道:“老人怎麽能這麽壞呢?我奶奶不是這樣的啊,她一輩子連一針都沒有偷過,見誰都那麽和藹可親,難道這世道老人變壞了?”
“不是老人變壞了,是壞人變老了而已。”小胖兒騎在凳子道:“想開點,以後有了驗鈔機,我看誰還敢來花假錢。”
李金水歎口氣道:“這幾張錢算我頭上,是我辦事不利。”
“說什麽呢你。”小胖兒不樂意地道:“這怎麽能怨你呢,我們既然合夥做生意,那就要有事共擔,一人一半。”
李金水沒在爭論這個,算是默認了這件事,不過他想著還是以後要多長點心眼,把損失補償回來。
“過兩天我去補點貨,把英漢詞典多進幾本,今天問的就有五位。”李金水說道。
“嗯,你挺有眼光的,我就沒想到。”小胖兒誇讚一句。
“你別安慰我了,我心裡知道。”李金水一邊說一邊站起來,從下面翻出透明膠帶,把兩張假鈔粘到了玻璃櫃台上,兩張粘到了背後的牆上,這算是他自己給自己的教訓,讓自己以後多長點心眼。
剛把假鈔粘完,手機突然就響起來了,李金水看了一眼,是個座機號,本來他不想接,但小胖兒卻催他道:“快接吧,也許是訂書的呢。”
李金水轉念一想也對,畢竟自己已經當老板了,便開心地接了電話,誰知裡面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聽著語氣格外嚴肅地問道:“你是李金水嗎?”
“我是。”李金水看一眼小胖兒,疑惑地回道。
“我是城關派出所的,你認不認識一個叫李大壯的人?”電話裡繼續問道。
一聽是派出所,李金水蒙了,他完全沒弄清是怎麽回事啊,怎麽還被派出所打來電話了,關鍵還問到了李大壯。
“啊,認,認識。”李金水結巴一下。
“那你過來一趟吧,他說讓你保釋他出去。”電話裡的男人說完便掛了電話,都沒給李金水反應的時間。
“怎麽了?”小胖兒見他發愣便過來問道。
“城關派出所的,讓我去保李大壯。”李金水簡單地回道。
“李大壯是誰?”小胖兒也一臉疑惑。
“我們同村的一個混混兒。”李金水停頓了下道:“跟我同齡,不,比我大一歲,算是同齡人吧。”
“那是發小了唄。”
“我發小是大毛,他算不上。”
小胖兒點點頭問道:“那你去嗎?”
李金水猶豫地看著小胖兒思索半天后道:“還是去看看吧,畢竟一個村的。”
“行,我跟你一起去,那裡有我媽以前的下屬,可能好說話點。”小胖兒沒等李金水回答便收拾了東西,拉著李金水鎖了店門,朝城關派出所匆匆趕去。
天邊不知道什麽時候飄起一片晚霞,赤紅赤紅的,李金水抬頭看去居然有幾分迷戀。
“明天是個大晴天。”李金水突然朝小胖兒氣喘籲籲的說。
急行中的小胖兒回頭看一眼他問道:“你怎麽知道的。”
“我奶奶說了,早霞不出門,晚霞行千裡,”李金水邊走邊指著晚霞說:“你看今天的晚霞多豔啊,紅得像血一樣美。”
“血是黑紅大哥。”小胖兒一臉嫌棄地道:“聽你這麽一比喻,我怎麽一點也不覺得它美了,反而有點惡心。”
“美的背後都是刺的,所以我的比喻也沒問題,就像玫瑰。”李金水強行解釋道。
小胖兒無奈地搖搖頭說:“你說的都對。”
兩個人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迎著如血般的晚霞步履匆匆地朝城關派出所趕去。
所裡的一位男警官看到他們進來,有點吃驚地站起來朝小胖兒問道:“小南?你怎麽來了?”
“啊,我是他朋友,就是你們找的李金水的朋友。”小胖兒指了指李金水,“所以我就一塊兒過來了。”
男警官朝李金水看一眼後示意他們坐下,小胖兒見李金水有點拘謹便拉他一把,一起坐到了警官的面前。
李金水之所以這樣,是因為他一進派出所就想起了天津的事情,當年在那裡被那兩個大學生誣陷偷車,關了一天一夜後,他曾發誓一輩子都要做個良好公民,決不再踏進這種地方一步,沒曾想這麽快就又進來了。
盡管這次他只是來保人,但這種地方還是讓他覺得渾身不自在。
“你就叫李金水?”男警官開始例行公式地問起話來。
“是,我就是。”李金水點點頭,看一眼小胖兒後稍微放松了些。
“李大壯是你什麽人?”
“朋友。”李金水脫口而出,緊接著他又改口道:“不不不,就是一個村的,鄰居?或者說是老鄉。”
“一個村的,你們不應該是發小嗎?”警官疑惑地道:“發小還不算朋友?”
聽到警官這麽問,李金水先愣了下,本來話已經到嘴邊了,可他還是咽了回去,因為他是保李大壯的,如果他說自己李大壯並不熟,也許會害了李大壯呢?
抱著這種心態,李金水默認地點了點頭後輕聲問道:“警察叔叔,我能問一下他犯什麽錯了嗎?”
“聚眾鬥歐,合夥將別人打了,現在所有人都指認他是帶頭鬧事的,被打的人還在醫院。”警官表情嚴肅地輕歎口氣接著說:“被打的是最近被拆遷的一個拆遷戶。”
李金水想起昨晚在胡同口遇到的事情,再聯系李大壯曾經跟自己說過要來城裡乾大事,乾工程,這麽一串連大概也就對上了。
“他為什麽要打人家拆遷戶?”李金水不解地問道。
“你說呢?”警官對李金水的天真有點無奈。
小胖兒趁機補充道:“有些拆遷戶嫌拆遷費少不願搬遷,開發公司為了順利施工便雇人強拆,估計李大壯就是被雇的那波人。”
警官沒有回答,算是默認了這種說法。
“您打電話給我說可以保釋,是李大壯的意思嗎?”李金水沉默片後抬頭問道。
“算是吧。”警官拿筆敲著手指道:“他打了一圈電話,不是關機就是沒人接聽,最後說出了你的名字,可他又沒你電話,只是說你舅是保險公司的老總,你在那裡上班,讓我們查查,我們是從那裡找到你電話的。”
李金水聽完還真是吃驚,他沒想到李大壯居然在遇到這種事情的時候想起了自己,這叫啥?有難同當?還是老鄉見老鄉啊?不管怎說,事情已經發生,他總要面對,於是他冷靜了一下又問道:“那警察叔叔,我接下來該怎麽做呢?”
“你別老一口一個叔叔的。”小胖兒捅捅他道:“我都喊哥,你叫他趙哥就行。”
警察沒說話,李金水卻一臉尷尬,現在他都不知道該說啥了。
警察也沒讓他為難,看一眼筆錄後抬頭看著他道:“按理說你過來交下押金,人就可以帶走,但現在有個麻煩事,那個被打的拆遷戶要告他們攔路搶劫,這不同於別的,如果是打架鬥歐頂多是個民事糾紛,但如果是攔路搶劫,還是聚眾,那性質就不一樣了。”
“趙哥,你就直接說怎麽辦吧?”小胖兒見李金水不知所措便開口問道。
警察朝小胖兒看看後道:“現在你們最好先到醫院跟那個人談談,讓他改口把這個報搶劫的案子撤了,否則一旦上報上去,想撤就不可能了。”
李金水聽完沉默著沒有說話,因為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出手去幫李大壯,本來就是李大壯做得不對,人家抓住他的小辮子不放也合情理,可他想不通李大壯為什麽非得找他, 難道不能通知自己的家人嗎?想到這裡,李金水抬頭問道:“我能見見李大壯嗎?”
“可以。”趙警官點點頭,起身帶著李金水朝裡面間關押人的房間走去,小胖兒坐在原地等著他。
李大壯一見到李金水立馬就撲了過來,緊緊抓住李金水的手道:“金水,金水,你得幫幫我,幫幫我。”他情緒有點激動,趙警官不得不厲聲喝斥兩句,他和李金水才算安穩分開,坐到了桌子兩旁。
趙警官見李大壯平靜下來後便退出去關上門。
“金水,你得保我出去,我不能進監獄。”李大壯也不知道聽別人說了啥,依舊情緒激動地抓住李金水的手道:“現在他們都打不通電話,只有你在,你可不能不管啊。”
“大壯,我合適嗎?要不我還是跟你爸媽說一聲吧,畢竟他們是你的父母,你出了事總得他們出面才合適吧。”
“千萬不能!千萬不能!”李大壯猛地站起來,表情有點可怕地道:“你千萬不能跟他們說,聽到沒?”
李金水被他的表情嚇了一跳,呆愣了半天才點點頭,李大壯見他答應了自己便又慢慢坐回原位,一臉悲傷地道:“我媽血壓高,前段時間剛住過院,如果複發可能就沒命了,這事得瞞著。”
李金水萬萬沒想到,眼前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混混兒,居然還有行孝善良的一面,這是平常絕對看不到的。面對這個自己並不想幫的人的乞求,可能是母親這個柔軟的詞觸碰了李金水,就這樣鬼使神差中他便答應了李大壯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