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愛軍沉默半晌道:“其實是我不想跟她過了。”

　　王秋香也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答案，她怔了下狠狠地捶了他肩膀兩下哭笑不得道:“你想啥呢?好不容易過成現在這樣，活得有點樣子了，幹嘛非得折騰呢?你去跟她解釋解釋，我覺得她能回頭，畢竟這些年她對你還是有感情的，何況還有倆孩子，就算她心再狠，也不能把這倆孩子撇開了，說到底，你都是這倆孩子的親爹啊。”

　　“三姐，你就別管了，這事我有自己的打算。真的。”王愛軍突然就變得有點不耐煩起來，他快速往嘴裡送著面，不再吱聲。

　　“媽，讓五舅先吃飯吧。”李金水從中勸了一句。

　　王秋香還想說什麽，可兩下看看她也不知道該從哪句開口，憋了半天她眼含淚水地道:“要不我去見見梅花吧，我跟她解釋解釋，幸許她能回頭，畢竟這幾年我跟她關系還不錯，老大我還幫她帶過幾天，多少她會給我點面子。”

　　“三姐，你就別添亂了，你能來看我我就很開心，這些事就讓我自己處理吧，很多事情你並不清楚裡面的來龍去脈，弄不好畫蛇添足，反倒多生出一些不是來，圖啥呢。”王愛軍皺了皺眉，看向王秋香。

　　“媽，我覺得我舅說得挺對的，你就讓他自己處理吧。”

　　“可是......”王秋香還想說什麽，王愛軍又打斷了她道:“姐，三姐，你能來就好了，其他的真的不要管了，你在這邊住兩天，讓金水陪你去逛逛，順帶去看看他那個書店怎樣了，然後再......”

　　王愛軍被李金水盯著看了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已經無意中將他創業的事說出去了，可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他也隻好及時止住話頭。

　　“書店?金水的?金水啥時候有書店了?”王秋香不解地看著他們兩個人。

　　“啊，這個我也不清楚。”王愛軍打個馬虎眼站起來道:“你回頭讓金水跟你說吧，我公司還有事，晚上回來再跟你聊啊，三姐你多住兩天，別著急走。”說完，他便抽身跑了，王秋香都沒反應過來。

　　李金水覺得舅舅這樣也挺好，最近他煩心的事太多，自己的事情就自己處理吧。

　　王秋香盯著李金水看了好久才問道:“金水，你們幹啥了?書店是什麽意思?”

　　李金水用筷子攪著碗裡的面，低頭沉默著。

　　“你看你這孩子，想急死我啊，啥事，到是跟我說說啊。”

　　“媽，我不在我舅這兒幹了。”李金水突然抬起頭說了一句，弄得王秋香措手不及，愣了半天沒有回話。

　　“我也不想在我舅這兒住了，我舅媽天天跟我舅吵，而且很多事情都不方便，現在舅媽和我舅又鬧裡離婚，我夾在中間可難受了，所以我想乾點別的。”李金水一口氣說完了自己的想法。

　　王秋香聽完兒子的話人也平靜下來，她似乎明白了兒子的苦衷，於是她緩了緩輕聲道:“那你現在準備幹啥?書店又是怎麽回事呢?”

　　李金水猶豫地看著母親，他不知道要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去，可是他心裡真怕母親把這件事告訴父親，那樣家裡又會弄得雞犬不寧，這不是他做這件事的初衷，於是他沉默了良久對母親道:“媽，我可以告訴你，但你能答應我不跟我爸說嗎?”

　　王秋香也愣了片刻才點點頭道:“行，只要你乾的是正經事兒，我就不跟他講。”

　　李金水聽到母親的允諾才鼓起勇氣對她道:“我和一個同事合秋開了個書店，

不過還沒有開業，正在籌備呢。”　　“開書店?”王秋香疑惑地看著他，“這個要花不少錢吧?”

　　“也不多，我們準備投六萬，一人三萬，房子是我同事的，就在一中邊上，位置可好了，還不要房租。”李金水放松了很多。

　　“哦，那不少錢呢，錢從哪弄呢?”王秋香低頭開始琢磨，嘴裡念叨道:“咱家沒這麽多錢，就是有，我不跟你爸商量也拿不出來啊，金水，”她又抬頭用一種乞求的眼光看著他道:“你能不能別乾這個，不想在你舅這兒了，不行咱在別的地方再找個工作，要不我找你舅舅幫你找找?”

　　“媽，錢我已經有了。”李金水打斷母親道。

　　“有了?你哪來的錢?”王秋香不解地問道。

　　“我，我，”李金水結巴了兩下斬釘截鐵地道:“我朝我五舅借的，不過我會還他，不用家裡管。”

　　王秋香被李金水的話驚了一下，她瞪著眼看了李金水半天，突然站起來一邊捶打李金水一邊罵喊道:“你幹嘛又借別人錢，這麽多錢啥時候能還上啊，你快把錢還給你舅，別你舅媽是因為這個才跟你舅鬧的呢，你這麽大年紀了，怎就一點不懂事呢?你才在天津賠那麽多，現在你又折騰，再賠進去的話，你讓家裡怎麽活啊?你給我把錢還給你五舅，聽見沒，聽見沒?”

　　李金水被母親推搡得坐立不穩，本來心頭就煩燥的他索性大聲叫道:“媽！你冷靜點！冷靜點！”

　　“我冷靜不了，金水，三萬不是小數目，你趕緊還了你五舅吧，省得到時候你賠光了又讓你爸罵你啊，咱多大腳就穿多大的鞋，安安生生地找個班上不好嗎?”

　　“媽！你怎麽跟我爸一樣，我還什麽都沒乾，你就覺得我會失敗呢?他不支持我就算了，你也來潑我冷水，算我看錯你了！”李金水生氣地甩開母親，徑直走向院子。

　　王秋香急忙追了出來，一把拉住他道:“金水，媽是為你好，你什麽經驗都沒有，咱們家也沒有做生意的傳統，更沒什麽背景，媽怕你被騙，更怕你走錯路，以後後悔都來不及啊。”

　　“媽，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誰天生就會做生意呢?所謂的背景不也是靠一代人一代人建起來的嗎?難道我就不能當那個第一代人嗎?”李金水轉過身扶住母親的肩膀認真地道:“媽，你相信我，我不可能一直賠，家裡沒錢我可以自己找錢，但你們不能什麽事都攔著我，況且我做得又不是什麽違法亂紀的事，而且，錢我也已經花出去了，我同事已經去辦營業執照了，最快後天就能下來。”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王秋香自知攔是攔不住了，可她真的擔心兒子會再次賠進去，這筆錢遲早會讓李中華知道，到時候賺了還好說，果真賠了的話，那一定會弄個天翻地覆。

　　看著無助的母親，李金水也瞬間心軟了，他語氣緩下來，幫母親理了理頭髮道:“媽，你給我點時間，也給我點信心，相信我，我一定會給你一個好結果的，五舅的錢我保證一分不少地還上，真的，不用家裡還一分錢。”

　　“金水，媽，媽是不是老了。”王秋香無比失落地抬頭看著比自己高出不少的兒子。

　　“您沒老，您才四十幾歲，怎麽就老了。”

　　“可我已經管不住你了，小時候媽說什麽你都聽，現在怎麽我說什麽你們都不聽了，你五舅不聽，你也不聽。”

　　“媽，我們都有自己的空間，也有自己的處事方式，你不可能管我們一輩子的，有些事情我們按自己的方法處理也許就是最好的方法呢?你得學會放手，讓我們自己成長啊。”

　　王秋香似懂非懂，於弟弟王愛軍，她知道自己管不了太多，可於自己兒子，難道也管不了太多了嗎?

　　“一會兒我帶你去看看我們的書店。”李金水看著母親認真地道:“媽，你要相信你兒子，他不是個廢物，真的。”

　　王秋香盯著李金水看了好久，才流著淚點了點頭，這淚水很複雜，到底為什麽要流她自己也不知道。

　　“您怎麽還哭上了呢。”李金水尷尬地笑著幫母親擦了擦淚水。

　　收拾完家裡的東西，李金水帶著母親到一中這邊地址看了一圈，王秋香沒有上樓，雖然她心裡滿是擔憂，可聽到兒子對未來的歸劃頭頭是道，合夥人又是一個有背景、踏實可靠的人，母親還是一名警察， 將來出點事兒也好有人擺平，心裡這麽琢磨著，也就默認了李金水開書店的事情。

　　盡管王秋香還是擔心那三萬塊錢將來兒子還不上怎麽辦，可木已成船，箭已離弦，兒大不由娘的感慨在她心裡已經無數次翻江搗海地攪過了。

　　“我舅讓你在這邊多住兩天，你幹嘛著急回去呢。”李金水將母親送到車站時不解地問道。

　　“家裡有雞，還有狗呢，它們每天得喂，再說你爸晚上回去得有口熱乎的吃吧，我不在家他該不高興了。”

　　“他自己有手有腳的不會做啊。”李金水不滿地道。

　　“這孩子，幹嘛呢這是。”王秋香輕輕拍了拍李金水，而後又不舍地道:“別怨你爸，他也挺不容易的，畢竟家裡的錢大部分都是他掙的。”

　　李金水歎口氣道:“知道了，您這話說了八百遍了。”

　　“那媽走了，你回去忙吧。”王秋香剛要轉身，李金水又叫了一聲“媽”，她又回過身來看向兒子，“怎了?”

　　“別跟我爸說，你可答應我的。”李金水依舊不放心地交代道。

　　“知道了，我不跟他說。”母親欣然保證。

　　目送母親的背影離開，李金水才轉身回去，他準備到書店看看，見一見小胖兒。中間他經過了和平街，在路過那間洗頭房的時候，他隱隱約約看到了石豔紅和李國東的身影，雖然兩個人只是在門口閃了一下，可李金水還是覺得那兩個人跟他們很像。

　　“他們怎麽可能在一起?一定是眼花了。”李金水搖搖頭匆匆朝書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