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止讓我監視王總，還把我當成了她的私人保姆，家裡大大小小的事情，只要我能辦得，我全幫她處理過，接孩子放學，送孩子上學，甚到她孩子生病住院都是我在守夜。”

　　劉會計的控訴讓李金水完全沒有想到，他好像在聽別說另一個人，而不是自己的舅媽，盡管舅媽強勢，但他始終無法將這些與其聯系在一起。

　　“好在王總比較仁義，”劉會計接著講道:“他可能看我盡心盡力地在為他家裡做事，便想著扶我一把，慢慢開始教我保險上面的事情，於我而言，王總不僅是我的領導，還是我的恩師，在保險行業，是他手把手把我帶出來的。”

　　“既然這樣，你就更不應該走，你走了不就更讓別人覺得你跟王總之間有問題嗎?”李金水將自己心裡的想法說了出來。

　　“呵呵，我只能說你太天真了。”劉會計歎口氣說:“本來我也想解釋的，可是當我聽完王總的話後，我突然覺得我應該離開，雖然我也很不舍，可我應該幫王總一把，他每天都生活中那個女人的強權世界裡，一點自己的私生活都沒有，我看著都可憐。”

　　李金水依舊沒有聽懂，什麽叫“聽完王總的話後”，舅舅到底跟她說了什麽她才會這麽做呢?但這個疑問李金水不能問，也沒法問，打破沙鍋問到底，只會討人嫌。

　　“你舅媽應該跟你交代過，讓你幫她盯著你舅舅吧?”劉會計看著天空突然冷不丁地問道。

　　李金水微微看了一眼劉會計，沒有吱聲，也算是自己的默認。

　　“我不能多待，一會兒我得去給我媽翻身子。”劉會計忽然說道。

　　“阿姨怎麽了?”李金水問道。

　　“車禍，半身不遂了，但司機跑了，至今沒找到。”

　　“跑了?什麽時候的事情?”李金水疑惑地問道。

　　“三年前，在是國道上被撞的，那地偏僻又沒有監控，而且當天目擊者也少，所以沒辦法。”劉會計歎口氣說:“不過好在我曾經幫她買過一份保險，否則真撐不下去。”

　　“嗯。”李金水突然很同情劉會計，他忽然明白，劉會計這麽拚這麽不盡人情的努力工作，也許正是因為母親帶來的壓力吧，畢竟供養一個病人並不容易。

　　“可能這一切都是報應吧。”劉會計淒然一笑。

　　“別這麽想，你又沒做什麽壞事。”李金水安慰道。

　　劉會計歪頭看了李金水一會兒說:“人都說外甥像舅舅，還別說，你跟王總真有點相像。”

　　“是嗎?”

　　“嗯，我說得不是光指樣子，你的脾氣秉性跟王總也有點像。”劉會計坐正後歎口氣說:“看你這麽老實，我把心裡的秘密告訴你也無妨，這件事情只有王總和我知道。”

　　李金水沒有說話，此刻他應該傾聽。

　　“我剛到公司的時候其實什麽都不懂，幹了一年才慢慢了解這裡的一些門道和行情。”劉會計雙手托著長凳的邊沿說:“第二年我接了一個案子，是我們隔壁村子的一個孩子被撞死了，當時他只有十七歲，是來縣城打工的時候被撞死的。

　　“撞人的車買了全險，按照整個流程，應該能賠80到100萬左右，當時是我上那個孩子家進行的溝通。他們家很窮，房子還是以前那種老舊的磚石瓦房，院子周圍也只是簡單的矮土牆，不說家徒四壁吧，也算是窮困潦倒。”劉會計突然看著李金水說道:“你知道嗎，有時候貧窮真得讓人無奈又沒得選擇，

甚至滅掉人性。”　　李金水沒懂劉會計的意思，兩眼迷惑地眨了眨。

　　劉會計繼續講道:“他們家一共有七個孩子，我很難想象現在還有人生這麽多孩子，我們家也很窮，可我們家就三個孩子。我去的時候，那個孩子的父親聽說他兒子死了，臉上一點難過的表情都沒有，他只是問我能賠多少錢。”

　　這話讓李金水心裡變得不舒服起來，感覺胸口堵了點東西。

　　“也許他孩子太多了，可能孩子對他來講只是一個小貓小狗或者說掙錢的工具。”劉會計歎口氣悲傷地說:“我當時也傻掉了，一時間沒有回答他的話，令我沒想到的是他自己開口問我能不能賠三十萬?”

　　李金水覺得自己胃裡翻江倒海的，他有點惡心，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中午吃錯東西了。

　　“我問他為什麽是三十萬，他跟我說，有三十萬他大兒子結婚就可以用了，另外還可以買十幾隻羊。”劉會計繼續說道:“我問他只要賠三十萬是不是就可以了?他確認地點了點頭，還說只要賠三十萬他什麽事情都不找，乖乖地簽字。

　　“我當時不知道是怎麽想的，反正我突然發現了一個生財之道，說利用這些人的愚昧和無知也好，還是利用他們的貧窮也好，反正我也很窮，我也想快速擺脫這種局面啊，於是我立刻一口答應了他，並讓他當場簽字，承諾他一周後送錢過來。”

　　講到這裡， 李金水大概也明白什麽意思了，他複雜地看著劉會計，不知道該說什麽。

　　“就這樣，我掙到了自己的第一桶金，可以說是從那個死去的孩子身上掙到的。這件事情是王總幫了我，因為我拿不出那麽多錢來先墊付的，後來剩下的五十萬我給了王總二十萬以示酬謝，就這樣，我徹底打開了這方面的業務，也算找到了一個生財之道，可是我自己心裡明白，我賺得這些錢並不乾淨，這不，我的報應來了，雖然沒有報在我身上，可卻報在了我媽那裡。”

　　劉會計說完站起來長長歎了口氣，她笑看著李金水說:“謝謝你能聽我嘮叨這麽多，說實話，我在公司沒朋友，除了王總，因為掙錢這種事情是不可能跟所有人分享的，今天跟你說完我輕松多了。”

　　李金水也站了起來，他用左手捂了捂胸口，因為他真得覺得有點反胃。

　　“你沒事吧?”劉會計皺眉問道。

　　“沒事，可能中午吃錯東西了。”

　　“嗯，不行去門診看看吧，反正這裡就是醫院。”劉會計拎起凳子上的袋子說:“我得走了。”

　　“嗯。”李金水點點頭。

　　劉會計轉身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看著他說:“有時間去我早餐店吃飯，我請你，就是建設路上。”

　　李金水點點頭，劉會計朝他一笑扭頭離開。他用拳頭捶了捶胸口，雖然還是不舒服，可他也不想再在醫院呆著，這裡面的藥水味更加嗆人，於是他踉踉蹌蹌地走出醫院，剛出大門，手機便響了。

　　“喂，舅媽。”是閻梅花打來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