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瓦莉拉實際上是女身，還穿著裙裝，但在琦莉眼中，她還是那個他。

　琦莉看到的，還是那個黑發些微凌亂，深棕色眼眸，眼神幽深的男人，和記憶中的一般無二。

　這就是“盜貌”和“無面人”的能力差別了。

　“無面人”強在能真實複刻他人相貌，對他人的行為習慣觀察敏銳，但想要完美偽裝，更換衣物裝飾之外，還需要自身的演技過硬才行;

　“盜貌”則不一樣，它是一種認知和心理等多方面的影響，能輕松頂替他人身份，即便演技不高，也很難惹來懷疑，也沒有更換衣物裝飾的麻煩。

　同為序列6“歡愉”魔女的雪倫夫人當面都沒能察覺到疑點，更別提琦莉隔著鏡面觀察了。

　她沒能發現破綻。

　如果是之前，琦莉甚至不會這麽仔細地觀察那個早就深刻在她心裡的男人。

　但這次不一樣！

　今晚早些時候，絕望女士聯系了她，說起廷根的事情，詢問她有沒有可能相關的其他消息。

　廷根莫名其妙出現了一個“女巫”。

　她回答沒有，但其實她當時就在心裡有了些懷疑——

　瓦裡納去了廷根，而且他還正好消化完了“教唆者”魔藥……太巧合了，這怎麽看他都有不小的嫌疑。

　尤其是還有一件事情，可以勉強左證這個猜測。

　琦莉想起來，瓦裡納當初是在非凡者聚會上主動找到她的，靠的是他對“歡愉”魔女魔藥配方的些微熟悉感。

　假設他不只是有熟悉感，而是知道配方呢?

　這麽看，廷根的“女巫”是瓦裡納的可能性更大了。

　所以她才連一天也等不了，想要提前聯系瓦裡納進行確認。

　外表沒有破綻。

　但琦莉打算進行更深入的查證。

　打量了好一會兒，她在“瓦裡納”有些疑惑的目光中，沒有直接回答問題，而是輕吐聲息反問:

　“我送你的那個首飾盒還在嗎?”

　“在，當然在！”

　瓦莉拉感覺氣氛不對，卻又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心中頗有些惴惴。

　琦莉露出一個似有似無的澹澹微笑，“那好，你把它拿過來。”

　瓦莉拉打開梳妝台下的抽屜，取出那個精美的木質首飾盒，放到台面上。

　“打開它。”

　瓦莉拉稍稍猶豫，還是點了點頭，打開首飾盒。

　盒中，絲綢墊層上，擺放了兩樣物品——

　“渴血之舌”和“歡愉”魔女的非凡特性。

　琦莉果然像瓦莉拉預料的那樣，沒能認出“歡愉”魔女的非凡特性;顯然，她也不能隔著鏡面探查出“渴血之舌”的能力。

　這是瓦莉拉敢打開首飾盒的底氣所在。

　然而琦莉關注的卻不是這些。

　她隻掃了一眼盒中的兩件物品，就繼續說道:“其實，墊層下面藏了東西，看來你沒有發現呢。”

　“把它拿出來吧。”

　瓦莉拉聽得心頭一驚。

　藏東西了?是什麽?該不會是有監視能力的物品吧?！

　她將驚異壓在心底，伸手過去，取出盒中的兩件物品放到台面上，隨後將絲綢墊布抽了出來。

　底下是一張長方形的白紙，看上去有些厚。

　上面寫了兩行字。

　“曾經的基裡·維奇已經逝去。”

　“我現在是琦莉。”

　看到這兩行字跡，瓦莉拉的心頭又是一震。

　而且是巨震。

　對比原著中雪倫夫人收藏自己男性時期照片的舉動，琦莉這完全相反的做法意味著什麽不言而喻。

　原來……她後來的表現都是真心的。

　瓦莉拉的心緒陡然變得凌亂。

　“翻開它。”

　琦莉的語調平平，聽不出具體的情緒。

　瓦莉拉再次伸手。

　這一次，她的指尖輕顫，遠沒有之前穩定。

　照片翻開。

　畫面中，琦莉身穿澹黃色的古典長裙，蓬松微卷的深褐色頭髮披在兩肩，著澹薰衣草紫色的眼妝，上身微微前傾，一手扶著頭上那頂有著藍色緞帶的白色寬簷紗帽，一手撚住領口的蕾絲花邊，對著鏡頭露出甜美溫婉的笑容。

　怦然心動。

　瓦莉拉感覺自己的心跳好像都漏了一拍，有些茫然地抬頭看向鏡面中的琦莉。

　“你有什麽話想對我說嗎?”

　琦莉開口，依舊是用那種平平的語調發問。

　瓦莉拉看著她嬌美的容顏，看著她臉上似有似無的澹笑，張了張口，卻沒能說出一個單詞。

　她欲言又止，嘴唇開合幾次，最後說道:

　“莉莉，你不能再繼續晉升了，會失控的！”

　琦莉默然片刻，表情似乎沒有變化，但那種澹笑的感覺卻像幻覺一般消失不見。

　“沒有別的了嗎?”她問道。

　瓦莉拉有些窒息的感覺，於是深深吸了口氣，艱難吐露出兩個單詞。

　“等我！”

　琦莉慘然一笑。

　雖然沒有聽到確切的真相，但這樣的語氣和說法，幾乎就已經證實了她的猜測。

　只差最後的實錘。

　“其實，從把照片交給你開始，我就沒再想著晉升了。”

　輕聲說完這句話以後，她抬起右手，攤開手掌，露出掌心的物品——

　一個包納了小巧紅珠的發結。

　直覺告訴瓦莉拉，那就是她的發和血。

　一蓬黑色的火焰突然從琦莉的手上升騰起來。

　“啊！！！”

　瓦莉拉痛呼一聲，捂住胸口翻倒在地上，痛苦地扭動身體。

　痛。

　劇痛。

　痛到無法思考。

　瓦莉拉本能地釋放出黑焰，用黑魔法對抗黑魔法。

　“盜貌”的偽裝在同一刻失效。

　琦莉終於看到了真相。

　她看到，那個男人在承受詛咒倒下後，身上騰起了和她一樣的黑色火焰， 他的臉上同時飄散了一縷黑煙，身形像幻滅的泡影一般，從男性變成了女性。

　她的心上人，那個俊秀果決、堅強睿智的男人，眨眼間就變成了一個穿著淺色睡裙的俏美女性。

　“你果然在騙我！”

　琦莉發出痛責，聲音裡飽含著痛苦、失望、憤恨等種種情緒。

　痛。

　很痛。

　非常痛。

　她左手捂住心口，感覺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琦莉感覺有些喘不上氣來，張口深深呼吸幾次，又喊道:

　“你為什麽要騙我?！”

　她合攏右掌，捏緊拳頭，手上的黑色火焰愈發高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