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韋爾奇家返回的路上，克來恩神情糾結，幾次欲言又止，似乎有話想說，但都憋了回去。

　最後，到了水仙花街的時候，他還是咬牙說了出來。

　“瓦莉拉，你……你不該和我們一起吃黑麥麵包的……對不起，我……”

　他說得吞吞吐吐，語句也不夠完整。

　他真正想說的是，自己配不上瓦莉拉，但他又說不出口。

　一來是真心舍不得，二來也是因為他們之間的關系沒有挑明。

　這次莊園一行，給他的感觸很深。

　他深刻感受到了瓦莉拉的富有和善良。

　她明明可以毫無壓力地花費300鎊這樣的巨款買一條寵物狗，卻還願意和他們一家合租，跟他們兄妹每周計算幾蘇勒幾便士的生活開銷，還很自然地和他們兄妹三個一起吃著黑麥麵包的主食……

　她在委屈自己，最大程度上維護了他們一家的尊嚴。

　多麽善良的好姑娘啊……她值得，也配得上更好的生活。

　克來恩想勸她離開，又私心地舍不得。

　瓦莉拉很早就看出來了克來恩的大概想法，知道他是受了金鎊的刺激，也感受到了他的心意……即便不是“愚者”，他也是個很優秀很善良的人呢。

　等到克來恩吞吞吐吐地說出心事，瓦莉拉心中歎息一聲，作出了早就想好的回應。

　她頓住腳步，稍稍歪著腦袋看向克來恩，然後偎進了他的懷裡，拍了拍他的腰背。

　“你很優秀的，加油吧。”

　說完，在克來恩反應過來抱住她之前，瓦莉拉抽身後退，轉身走了幾步，回頭看到他還愣在原地，揮手招呼道:“你是笨蛋嗎?還不快跟上。”

　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辦法了。

　在離開前的時間裡，在不越過底線的情況下，多給一些福利，讓克來恩更幸福一點……哪怕那只是她精心編織的假象。

　克來恩沉浸在那片刻間的溫柔上，聽到瓦莉拉的招呼，這才回過神來。

　他快走幾步追了上去，臉上綻放著燦爛的笑容。

　……

　水仙花街6號，梅麗莎正在準備晚餐。

　看到自家哥哥和瓦莉拉姐姐，帶著一條毛色漂亮柔順又不失威風的大狗回來，又驚又喜，連忙詢問詳情。

　瓦莉拉給克來恩使了個眼色，搶先開口說道:

　“這是同學送的，他不想養了。”

　“我們去參加下午茶宴會，其中一個目的就是把它帶回來。”

　“它叫哈比，是不是很可愛?”

　梅麗莎忙不迭地點頭，“嗯嗯嗯！”

　她在舊衣改製的圍裙上擦了擦手，蹲下身體一遍一遍地撫摸狗頭。

　撫摸了好一會兒，梅麗莎才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我們能養嗎?它吃什麽呀?”

　“和我們吃的一樣就行。”瓦莉拉澹笑著回道。

　這是明面上的做法，她會另外去買狗糧和寵物餅乾給哈比加餐的。

　又和哈比玩鬧了一會兒，梅麗莎依依不舍地回去準備晚餐。

　瓦莉拉也系了一條圍裙過去幫忙。

　克來恩看在眼裡，心裡暖流陣陣。

　晚餐差不多準備好的時候，班森也下班回來了。

　他被哈比嚇了一跳。

　一番解釋和保證以後，他才小心翼翼地伸手，試探著去摸狗頭。

　見到哈比確實溫順，他才完全放心下來，臉上露出了微笑。

　……

　晚上，瓦莉拉的房間。

　哈比嗚咽著，通過“連接”，向瓦莉拉訴苦抱怨，“今晚的黑麥麵包太難吃了！”

　瓦莉拉拍拍它的狗頭，傳過去幾個安慰的念頭。

　這條像是哈士奇的瑕疵獵犬，其實智商不低，有一般孩童的水平，只是因為性格原因，有些抗拒訓犬師的訓練。

　瓦莉拉用意念和它溝通，自然比訓犬師的訓練手段效果更好。

　等到它情緒平複一些，瓦莉拉給了它一個不算太難的任務——守夜。

　在她睡覺休息的時候，它要趴在床邊的隱蔽處保持警戒，一旦有包括聲音、氣味等各方面的異常情況，它都要立刻反應，叫醒主人。

　做得夠好的話，獎勵是更好的食物和玩具，甚至包括神奇的非凡能力。

　瓦莉拉還特地當著哈比的面，展現自己操縱冰霜的能力，凝聚了一塊骨頭形狀的寒冰，送給它啃著玩。

　這理所當然地換來了哈比極大的積極性。

　這樣，瓦莉拉終於可以睡得更安心一些了。

　……

　就這樣，時間很快過了一周。

　雖然還沒有完全恢復，但瓦莉拉評估自己的狀態，覺得也差不多了，應該不會影響到晉升了。

　這段時間裡，瓦莉拉的生活風平浪靜，也看不到魔女教派的威脅。

　小小的意外事件有一個。

　一天晚上，梅麗莎和班森上樓休息去了，起居室裡只有她和克來恩兩個人。

　在瓦莉拉起身收拾筆記，準備也上樓休息的時候，克來恩忽然從身後將她抱住，輕嗅她的發香。

　瓦莉拉心裡一驚，但強忍著沒動。

　擁抱還不算超越她的底線，這樣也能稍微緩解她心裡的內疚感。

　但她也只是沒有抗拒，回應是不可能回應的。

　當時，克來恩隻抱了她幾秒鍾時間，就忽然撒手退開，坐回了沙發上。

　“對不起……瓦莉拉，我……我一時衝動……”

　他彎腰掩蓋自身的窘迫，臉色漲紅地道歉。

　“沒關系的，我能理解。”

　當時，瓦莉拉回了一個他澹澹的微笑，拿起筆記，又招呼哈比一聲，踩著輕盈的腳步上樓，結束了這場意外。

　】

　……

　5月15日，周一。

　下午的課程結束後，瓦莉拉借口去佔卜家俱樂部，讓克來恩先行回家。

　之後，她來到金梧桐區的一家花店。

　這家花店她之前來過，在準備晉升“女巫”的時候。

　那一次，她還是他，他買了2朵金色曼陀羅花。

　這一次，她是來買黑色曼陀羅花的。

　瓦莉拉在花店裡各種盆栽和瓶養的鮮花中轉了一圈，找到黑色曼陀羅花，挑了2朵。

　從花店出來後，她叫了一輛馬車，前往碼頭區的“惡龍酒吧”。

　她決定今晚就晉升“歡愉”魔女。

　“歡愉”魔藥的輔助材料分別是:純水100毫升，黑色曼陀羅汁液5滴，魅欲女妖殘留的全部毛發，費內波特蒼蠅碾成的粉末10克，真正的木乃尹骨灰5克。

　這其中， “魅欲女妖殘留的全部毛發”在琦莉留下的少量靈性材料中有一份，雖然靈性光芒已經略顯暗澹，但瓦莉拉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黑色曼陀羅花她剛剛已經買到，剩下的兩種材料是鄉村巫醫常用的藥材，在地下交易市場肯定可以買到。

　事情確實像瓦莉拉預料得那樣順利。

　沒花太長時間，她就在市場中找到需要的兩種材料。

　為了小心起見，她還順便買了一些其他靈性材料作為掩飾。

　瓦莉拉沒有注意到，一個看上去大約三十歲，有著白色短發，灰色童眸，下巴微見胡茬，穿著深色長褲和棕黃外套，頭戴圓邊氈帽的男人，在地下交易市場中就注意到了她。

　期間，這個男人還多次用隱蔽的目光暗中打量她。

　在瓦莉拉乘車離開的時候，他趁著剛剛暗下來的天色，遠遠地跟在了馬車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