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點半。

　吃過早餐後，瓦莉拉來到喬伍德區，莫瓦斯街18號的凱特拉律師事務所。

　通過約定的暗號，她見到了久違的熟人——中級事務律師，“教唆者”斐哥羅·佛斯特。

　他穿著燕尾正裝，頭髮梳理地一絲不苟。

　見到瓦莉拉走進辦公室，他先是一愣，旋即臉上盛開了驚喜的笑容。

　“埃利奧，哦不，愛麗歐，你這麽快就晉升序列7了?”

　他走近瓦莉拉的身邊，狀似隨意地攬著她的肩膀，把她引到沙發上坐下。

　學著那位“教唆者”的說話方式，瓦莉拉冷澹又粗魯地問道:

　“你這該死的家夥，是不是早就知道序列7的秘密?”

　“你之前的熱心幫忙，說是未來有個小小請求，是不是就等著我變成婊子，好和我上床?”

　斐哥羅臉上堆笑，“你先別急。”

　“我承認，我是知道序列7的秘密，也確實是那樣的小心思。”

　“但是，”斐哥羅按住瓦莉拉兩隻嫩滑的手臂，“但是我也說了，是希望你能看在人情的份上答應。”

　“我不會、也沒辦法強求的，畢竟你已經比我強了。”

　瓦莉拉手上發力，把斐哥羅不老實的手掌揮開，惡狠狠地說道:

　“我今天就是來告訴你，想讓我和你上床?你就別做夢了！”

　說完，瓦莉拉直接起身離開。

　她刻意表演，先用男性的步伐走到門邊，拉開房門，再換成女性的步伐離開。

　翹起右腿坐在沙發上的斐哥羅，盯著瓦莉拉離開的身影，嘴角慢慢勾起了很大的弧度。

　“嘿，你總歸是還要晉升的，到時候……”

　……

　魔女教派都是單線聯系，絕望夜鶯和琦莉的下屬隔了一層，直接追查比較困難。

　因此，最簡便快捷的辦法就是去詢問斐哥羅。

　她誤導斐哥羅的計策如果確實起效了，那至少能把魔女教派的追查拖延一段時間。

　從斐哥羅那裡返回之後，瓦莉拉再次付出少許血液，將之前的偽裝還原。

　這樣一通折騰，她好不容易多了幾分紅潤的臉色又變得蒼白起來。

　瓦莉拉忍住輕微的無力和寒冷感覺，開始細致檢查琦莉的物品。

　她的物品很多，衣物佔了一大半。

　房間的格局簡單，沒有衣帽間，因此各種款式、各種風格的衣裙、帽飾、鞋靴，都分門別類地放在幾個衣櫃裡，其中帽飾以寬簷紗帽為主。

　瓦莉拉花了挺長時間，將它們都摸索檢查了一遍。

　沒有發現會暴露秘密的物品。

　她之所以要如此認真的檢查，是因為她不想放棄任何一件琦莉的物品。

　床鋪和梳妝台，昨晚她已經檢查過了;剩下沒有檢查的，就只有書桌了。

　拉開抽屜，瓦莉拉首先看到的，是一本相冊。

　翻開第一頁，映入她眼簾的是一張年輕男人的照片——

　顯然，是基裡·維奇。

　他的相貌和琦莉有大約四五分相似，棕眸褐發，穿著白襯衣黑馬夾，打著深紫色的領結，相貌不俗，只是神色有些陰鷙，惹人反感。

　往後翻，都是琦莉的照片。

　這些照片似乎是按照時間順序安置的，一開始的琦莉照片中，也能看出一些基裡的影子，表情有些陰暗，後面就漸漸澹化了。

　翻到最後幾頁，其中一個位置空了出來。

　瓦莉拉估計，那個位置原本放置的，應該是她手裡的那張照片。

　那張照片中的琦莉是最好看的。

　再往後，相冊中多了幾張剪報，是她以賞金獵人雷克薩的身份上報紙的幾張合照。

　瓦莉拉看得心中一酸。

　她要找的就是這類物品，讓魔女教派找到的話，她的誤導計策就會變成一個笑話。

　相冊的下方，是一個棕色封皮的筆記本。

　瓦莉拉將相冊暫時放到一邊，翻開筆記。

　筆記差不多算是琦莉的日記，也是她的神秘學筆記，記錄了她的人生剪影。

　前面三分之一的內容相當凌亂破碎，不成章法，經常出現大段的重複，諸如“討厭你討厭你討厭你”、“賤人賤人賤人”之類的發泄語句。

　這有些像是她當初在碼頭工會的會長辦公室看到的肯特筆記，都隱含瘋狂。

　瓦莉拉耐著性子看完，通過大量垃圾文字中的隻言片語，拚湊出了基裡·維奇的大概經歷，同時也明白了基裡為什麽拍照時都表現得神色陰鷙。

　他的經歷相當坎坷。

　他的父親居然是一位貴族，位序最低的勳爵;母親應該是一位妓女，懷孕後被接進家門，住在仆人房。

　他還有一個比他小了幾個月的弟弟，是勳爵夫人產下的兒子。

　顯然，他們母子在府上不會好過，地位大約就比仆人高上一點，受欺負肯定是免不了的。

　更慘的是，大約在基裡五六歲，剛開始記事的時候，唯一會保護他的母親就染病去世了。

　做了差不多十年的特殊仆人之後，基裡做了一件大事。

　他忍耐不住心中的憤恨，抱著共同毀滅的想法，設計殺死了他的弟弟，以及勳爵夫人。

　巧的是，當晚有刺客潛入，殺死了他的父親。

　刺客見他天賦異稟，把他介紹進了魔女教派在貝克蘭德的外圍組織，也就是俗稱的“黑暗兄弟會”。

　全家被殺，作為私生子的基裡理所當然地繼承了爵位。

　但這並沒有改善他的生活。

　因為眾多債主上門了。

　放棄了幾乎所有財產，甚至將最後的住宅也抵押給了貝克蘭德銀行，貸出錢款，基裡才勉強解決了所有債務。

　他因此降級成了從男爵。

　這還不算最糟。

　因為還不上貸款的話，他將失去最後的房產，重新變得一無所有。

　是刺客這個行業拯救了基裡。

　他冒險殺人，領取酬金，用了差不多五年時間，最終解決了貸款，收回了房產。

　銀行派出的房屋看守撤離，基裡也沒有入住，那棟花園別墅就這樣空置下來，無人打理。

　再之後，分派任務的負責人換成了斐哥羅。

　經他指點，基裡才懂了關竅，成為了真正的“刺客”。

　日記裡，他對斐哥羅的評價是，“唯一的好心人。”

　靠著熟練的刺殺技術，不懂扮演法的琦莉也隻用了不到一年，就晉升成了“教唆者”。

　之後，他等了將近兩年，才等到上級給他發布消化“教唆者”魔藥的特殊任務。

　他在貝克蘭德附近某小鎮的煤礦洞裡，製造出一場巨大的“礦難”，消化了魔藥，晉升成為“女巫”，改名琦莉。

　這時候，她才被告知扮演法。

　瓦莉拉不清楚是她理解有誤，還是她的上級沒有說清楚。

　總之，琦莉掌握的扮演法，缺了最重要的注意事項，“記住，你只是在扮演”。

　成為“女巫”後，琦莉對斐哥羅的評價有了顛覆性的反轉，“騙子，變態，色情狂！”

　又是一年以後， 在她準備晉升“歡愉”魔女的時候，瓦裡納找到了她。

　瓦莉拉注意到，第一次見面，琦莉就在日記裡留下了對她的評價，“不那麽令人討厭。”

　後續還有不少關於她的評價。

　“欲念不強的男人。”

　“可靠的紳士。”

　“純情的大男孩。”

　“真正的好心人。”

　“溫暖的陽光。”

　最後，琦莉在日記中寫道:

　“等他接受我了，我就以基裡妹妹的身份，帶著祖宅嫁給他，為他生一雙兒女，幫他成為貴族……”

　看到這裡，瓦莉拉又是心中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