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結束了。躲藏在不遠處松樹林中的沈孝全望著那一張張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有那麽一瞬間的恍惚。
而十年前剛剛從國外趕回來的沈孝全,還沒有從悲慟中抽離出來,站在母親的墓碑前,淚流滿面。
沈孝全就那麽遠遠地望著曾經的自己。那種如刀割般的疼痛再一次襲上心頭——母親發病太突然。他匆匆忙忙從國外趕回來,卻還是沒來得及見上最後一面。
“孩子,別哭了。你媽走的時候,很安詳……”
此時,站在年輕的沈孝全身旁的,是一位文質彬彬的中年男子。他本想安慰沈孝全,可說著說著自己的聲音卻咽住了。
“李伯伯,我媽之前跟我說過,她有件很重要的事必須要完成。我想知道,最後,她完成了嗎?”年輕的沈孝全望著母親的墓碑,哽咽著問李海江。
接下來就發生了沈孝全記憶中的那一幕——李海江給了年輕的沈孝全一個試管。最後,獨自一人默默坐在了李婉華的墓碑前。
遠處的沈孝全望著李海江寞落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他發現,換成旁觀者視角,似乎更能夠接近事物的本質。從前,他只知道李海江愛著母親。但這一刻,他才感受李伯伯的愛原來是那麽深沉……
“你不是要去問他細胞的來源嗎?”身旁的邱今輕聲提醒道。
沈孝全這才如夢初醒。對啊,他怎麽忘了來到這裡的目的?知道了那些細胞來自哪裡,他就可以挽回母親的生命。而眼前這令人心碎的一幕,也就不會發生了。
想到這,沈孝全大步走到了李海江的身後。而此刻,他才聽到,李海江竟是坐在墓碑低聲跟母親說著話。
沈孝全屏息凝神。而那段悲傷的話,就像寒風吹起的松枝上的薄雪,輕輕柔柔地飄進他的耳朵,一瞬間就讓他遍體生寒。
“婉華,三天前,你囑咐我的事,我辦完了。剛剛,我已經把你用生命換來的東西交給了孝全。你放心吧!我信守承諾,沒有將事情的真相告訴他。他一輩子也不會知道那些細胞究竟是從哪裡來的。你在天上看著吧,孝全會很有出息的,你的那個夢一定會變成現實的!”
沈孝全怔了一會兒,又輕手輕腳地離開了。
“你怎麽回來了?”邱今疑惑地問沈孝全。
“原來,那些細胞是我媽給李伯伯的。”沈孝全瞪大眼睛,“而且,那還是她用自己的生命換來的!”
邱今皺眉:“這是什麽意思?”
沈孝全搖頭:“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可剛剛李伯伯就是這麽說的。我也想知道,那些細胞怎麽是用我媽的生命換來的呢?”
“那你剛才為什麽不問個清楚呢?”
沈孝全繼續搖頭:“不行!李伯伯的意思是,我媽要他瞞著我。他一定不會告訴我的!”
“這就有點麻煩了。不過,如果知道你母親是什麽時候將細胞交給李海江的話,我們就可以穿越到那天,看個究竟了。”
“三天前!”沈孝全回想著李海江剛剛說的話,忽然抓住了邱今的手,“沒錯!我媽就是三天前去世的!她沒有等到我,就在彌留之際囑托李伯伯把細胞交給我。她是交代完這些事,才閉上眼的!”
“好,那我們就回到三天前吧!”
醫院走廊裡,刺鼻的消毒水味刺激著沈孝全的神經。他站在病房的門外,透過窗戶看見李海江正坐在母親的床邊。二人似在說著什麽,但他卻一句也聽不到。
“不行啊。我站在這裡什麽都聽不到。可我又不能走進去。這可怎麽辦啊?”沈孝全向身旁的邱今求助。
邱今淡然一笑,說:“這個好辦,我可以給你開啟隱身模式。”
說著,他掏出那個遙控器,又輕輕按了一下。
沈孝全轉回頭時,驚詫地發現,自己在玻璃上映出的臉逐漸消失了。
“我真的隱身了?”
邱今笑著點點頭:“是的,我已經看不見你了。快進去吧!”
沈孝全推門進了病房。李海江朝門口望了一眼,又低頭對陳婉華說:“今天的風還挺大的。”
沈孝全松了口氣——李伯伯以為是風吹開了病房的門,足以證明他此刻是真的隱身了。
於是,他更大著膽子走到母親的病榻前,可隻望了一眼,眼淚便湧了上來。
短短三個月時間,母親已經瘦得脫像了,整個人都縮了一圈,連說話都特別吃力。
沈孝全感覺捂住嘴,害怕自己哭出來,驚動了他們。而陳婉華接下來的話,則讓他所有的感傷都轉化為了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