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滿頭白發的老人,坐在都域領領主府的涼亭內下棋。邊上站著兩個中年人,不言不語就是靜靜的看著。
若是有熟知的人在這裡,會被眼前的幾人驚的頭皮發炸。
這四人無論是身份還是地位,在新漢帝國西境,都是家喻戶曉的人傑。
都域領老領主納蘭明珠,現任領主納蘭博,護域領老領主公孫離,現任領主公孫勝。
四人不但是新漢西方的守護者,同時也是權利交替的參與者。
納蘭家和公孫家分佔西境二領,幾乎製霸了新漢的西境,不論官員任免、還是錢糧稅收,這些朝廷的職權,幾乎都掌握在兩家的手裡,就算偶有疏漏,也是無傷大雅。
都域領和護域領不但威懾著西域諸國,同時也算是割據了新漢西境。
用納蘭明珠的話說:在新漢西境,朝廷能管的事情,我納蘭家能管,朝廷不能管的事情,我納蘭家也能管。出了新漢地界,天子政令不通。西域諸國政務,我納蘭家皆可插手。
由此可以看出,納蘭家在西境的身份和地位。
當然,公孫家的勢力也是不成多讓。
老領主公孫離就針對納蘭明珠的不當言論,言辭激烈的抨擊過:納蘭明珠那老不死的就會吹牛逼。你問他,他敢不敢把他那狗爪子伸到護域領來?老子不剁碎了喂狗,都不是爹生娘養的。
有心人聽到公孫離的話,信誓旦旦的稱“兩人怕有間隙”。
然,事實卻並非眾人所想。納蘭明珠和公孫離這老哥倆,好的就差穿一條褲子。
當年,武帝在位時期,西域藍雲國王室出了一位絕世天驕,命為索倫。
此人剛出生時,天降暴雨雷鳴不斷,有雲遊行者路過,曾下過批語:王者臨塵,多災多難。弱冠之歲,百劫退避。而立之年,不死則威。十萬兵甲,風起雲動。
果然,索倫剛出生時就差點沒救活,年幼時也是體弱多病,不但霉運纏身,且常常有莫名的胸悶氣短。
然,等索倫二十歲後,身體莫名的開始健壯起來,且無病無災。
三十歲時,索倫進山狩獵,路遇猛虎,差點命喪虎口,被路過的獵戶亞索相救。
索倫為感謝亞索,賜封其為將軍。不想亞索乃兵家奇才,不但將軍隊搭理的井井有條,而其還為索倫開疆拓土屢立戰功。
索倫底盤擴大,兵馬增多,嘗到甜頭後,就開始主動對外戰爭,不但打的四鄰不得安寧,就是新漢也偶有摩擦。
武帝本就是戰爭狂人,別人不惹自己都要打上一打,藍雲國如此撩撥,武帝安能忍受。
隨即,武帝命納蘭明珠和公孫離奉帝命兵出西域,攻打藍雲國。
在塔輪河之戰時,納蘭明珠輕敵冒進,中了亞索伏兵,若非公孫離救援及時,怕是早就化作一捧黃土。
公孫離在進攻藍雲國王都時,赤膊上陣親身攻城,若非納蘭明珠在關鍵時刻舍身擋箭,怕是也要魂歸天外。
兩人之間,乃是能交托生死之情,其中原委,外人自是不曉。
納蘭明珠年近七十,卻沒有一般老人的禿廢和慵懶,雖然也是滿臉滄桑,但那只是歲月留下的痕跡,是過往的生活經歷,留下的人生篇章。
公孫離與納蘭明珠年歲相仿,卻很是誇張。童顏鶴發滿面紅光不說,每餐還能食兩大碗米飯,配上一斤左右的牛肉,身體硬朗的如同年輕人一般。
納蘭博四十幾歲,有著人過中年的成熟和穩重,
嘴角上揚,始終帶著笑意,讓人看不出心中所想。 公孫勝一樣人過中年,卻一直眉頭緊縮,一副心事重重的倒霉樣子,任誰看了都很是揪心。
公孫離眼睛盯著棋盤,卻似乎知道兒子的表情一般,走了一步棋後,緩緩說道:“離兒,你看為父這步棋走的如何?”
公孫離心思就沒在棋盤上,被問的一愣,敷衍的說道:“父親棋藝精湛,自然是妙手偶得神來之筆。”
公孫勝差點被氣笑了,拿起一顆棋子,隨手向後一拋,準確的扔在了公孫離的前額,有些不滿的訓斥道:“你幾時也學的這般油腔滑調?屁大點事也愁眉苦臉,你就不會跟博小子學學?你看看人家博小子,胸有萬丈溝壑,心納百川似海,縱有千軍萬馬,我似清風拂過,天大的事都能平靜看待。看你就來氣,從小到大都是這沒出息的死樣子。”
納蘭明珠拿著棋子,斟酌半響才緩緩落下,聽到公孫勝表揚兒子,滿是皺紋的臉綻放出一陣得意的笑容,說道:“你說這個我真不和你強,老子這後半輩子都活他身上了,你看我這一臉的操心樣,就是教導他留下的。我跟你說離小子,你爹油頭粉面的,心思都沒用在你身上,整天就想著城東的俏寡婦,城西的小娘皮。你攤上這爹,那只能算你倒霉。”
公孫勝將手中一顆棋子重重按在棋盤上,形成了大龍絕殺之勢,大聲罵道:“你個老不死的!跟誰老子老子的,老子比你還年長一歲,見我你得叫哥!知道不?就你張的那個死樣子,想找妹子也得人家看得上你。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說的就是你這種人。老子大龍成型,殺你個雞犬不留。”
納蘭明珠將手中棋子,恨恨的扔在棋盤上,手狠狠的拍在棋盤上,怒呵斥道:“老東西,別沒事找事啊!年長一歲有個屁用,油頭粉面和個奶油小生一樣,一點男人味都沒有,老子這樣全是歲月的滄桑,現在的小姑娘就喜歡老子這樣的。還大龍成型,你的大龍哪裡那?”
公孫勝將手中幾個棋子,氣的扔在地上,大聲喊道:“你個老不死的,還真不知羞恥為何物,還就喜歡你這樣的?你哪來的自信和勇氣?大龍在哪?你不會自己看!老子的大龍……”
看著凌亂的棋盤,公孫勝瞪大了眼睛,隨後指著納蘭明珠,氣憤的罵道:“公孫勝!你這個臭不要臉的老不死!一看輸了就耍詐。每次都是這樣,你還能要點臉不?”
納蘭明珠完全看不出,有使用了鬼魅伎倆的心虛和羞愧,也不甘示弱的反唇相譏道:“呸!你這老東西好不要臉,咱倆下棋這麽久,老子哪次輸了,每次都是你吃飽了撐的,落子用力過重,把棋盤弄的亂七八糟的,還有臉來指責我?呸!賊喊捉賊,說的就是你這老東西。”
“你這老不死的……”
……
看這倆個老頭又開始了無休止的互相指責,納蘭博無語的輕撫額頭,一臉的生無可戀。公孫離則輕輕歎了口氣,滿臉的無可奈何。
同樣的開始,大體一致的經過,近乎一樣的結局,這樣的事情幾乎每月都要上演幾次。
兩個小老頭就和倆小孩一樣,不光是下棋,就算是其他瑣事兩人也要爭個高下,每天都因為這些雞毛蒜皮的破事,整天吵的不可開交。
納蘭博和公孫勝都知道自己的任務,在倆老頭吵的不可開交時,給倆個老頭一個台階下,角色就是滅火隊員。
納蘭博拉著自己的父親,苦笑的勸解道:“您二老都消消氣,我剛剛看了,二老棋藝相當,這盤棋就是和棋。”
公孫離也拉著自己的爹,勸慰道:“您二老棋逢對手,將遇良才,這局棋分明就是和棋嘛。”
納蘭明珠吵的面紅耳赤,耿耿著脖子說道:“呐,你聽到了啊!咱這有證人。咱倆就是和棋,別整的好像你穩贏一樣。今天給孩子們面子,老子就不和你吵了。”
公孫勝氣的滿頭白發亂飄,指著納蘭明珠說道:“你個臭不要臉的,分明就是我贏了。你個臭棋簍子不要臉,玩個棋你都輸不起,這輩子你就這樣了。”
納蘭明珠兩眼一瞪,想要反唇相譏,但看到公孫離那求助般的眼神,把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眼珠一轉,壞笑的說道:“我就這樣,你能怎麽著?”
“你……”
公孫勝指了指納蘭明珠,被噎的差點沒背過氣去。隨後看到身旁的公孫勝,好像找到出氣筒一般,抬手打了他腦門一巴掌,大聲呵斥道:“都是你這死小子,老子死了?一天到晚愁眉苦臉的。竟然讓那臭不要臉的老小子笑話我, 真是丟人現眼。”
公孫離的腦門通紅一片,卻不敢去揉,一臉的憋屈和無奈,強忍著痛小聲說道:“爹,兒子知道錯了,您老消消氣,別氣壞了身子。”
“哼!知道錯、知道錯。奶奶的,一天到晚就會這一句,真不知道老子當初怎麽甩的籽,生出你這麽個窩囊廢。”
公孫勝輕哼一聲,隨後轉頭看向納蘭明珠,似乎很不屑的說道:“老頭子我今天聽兒子的,不和你個老東西一般見識。走吧,大廳喝茶去,聽說你在西邊弄了點好貨,拿出來讓我嘗嘗鮮。”
納蘭明珠撇了撇嘴,一臉肉疼的說道:“你個蹭吃蹭喝的老鬼,老子弄點啥好東西,你都惦記著。”
兩人邊說邊走,完全無視了納蘭博和公孫離的存在。
納蘭博和公孫離兩人,看著遠去的背影,都有種被人按在地上,蹂躪了千百遍的感覺。只聽說坑爹的,曾幾何時,這世道都變了,變成坑兒的。
兩人來到書房,聽到書房裡傳來的聊天聲,及不時傳出的幾聲暢快淋漓的大笑,哥倆對視一眼,露出了恍如隔世的苦笑。
這兩個老頭,真是……吃飽了撐的……
公孫勝看到兒子進來,笑臉收起,沒好氣的哼了一聲,放下茶杯,冷冷的說道:“說吧。什麽事讓你愁眉苦臉的?這麽大的人了,還是一領之主,一點深沉都沒有。”
公孫離苦笑,歎口氣說道:“兒子不孝,讓您老操心了……”
公孫勝擺了擺手,打斷兒子的話,說道:“行了!說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