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沒有停下,它一邊狂吼一邊朝著何遙撲去,以它碩大的體型,何遙不過是以卵擊石罷了。
二者像兩枚高速運轉的炮彈,一大一小。
在即將碰撞之時,那枚小小的炮彈竟生生改變了方向,在巨型炮彈周身旋轉,時而畫圓時而彈起。
饕餮凝眸向何遙踩去,巨大如樹木般的腳每次落下都會踩出一片深坑,將大地震顫。
何遙身姿輕盈,腳下卻步伐卻格外凌亂,像是隨時會將自己絆倒。但他在饕餮巨大的腳下來回穿梭,竟每一次都能恰好躲過。隨後,他從饕餮的胯下滑過,躍向遠處。
饕餮停下笨拙的身子,回頭看向何遙,後者此刻正輕輕喘息。
“你……”
饕餮眯起眼剛想嘲諷,下一秒它的胳膊上,肚子上,大腿上,甚至臉上瞬間蹦出血花。無數道傷口裂開,在它肥碩的身體上留下深深的劍痕。
酒之劍法,長歌醉舞。
他以一種不可能的姿勢躲開了饕餮的衝撞,並在它的身上留下了無數傷痕,但饕餮的皮肉實在太厚,若是酒帝師在此,饕餮怕是早已成為了一地碎肉。
但這成功激怒了饕餮,他憤怒地大吼。
“哎呀呀!我要殺了你們!”
就在他仰天長嘯的間隙,隱藏在樹後的蕭益與顧長歌同時躍出,一左一右。
二者一個是火之源,一個是水之源。
紅色的火光與湛藍色的水氣交相輝映,同時斬向饕餮的脖頸。
這一下,避無可避!
長光交錯,兩柄長劍同時砍中饕餮的脖頸,蹦出火花。
蕭益隻感覺自己的劍斬在了堅硬無比的巨石上,除了切開它的皮膚,再也無法向前分毫,而顧長歌的臉上也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蕭益憤怒狂吼,雙手持劍,拚命向前揮砍。
“啊!”
兩柄劍再次沒入半寸,但這饕餮的脖子足足有一尺多厚!
饕餮伸出巨手,恰好抓住兩把長劍,隻輕輕一抽便將劍帶著蕭益和顧長歌抓在手中,饕餮原地旋轉。
二人的身體如同鐵球般直直飛了出去,隨後重重砸在地上,在土地上留下一個人型的坑洞。
噗的一聲,蕭益吐出一口鮮血費力地從洞中爬起,而顧長歌的情況也絕不樂觀,他撐著劍爬起來,雙腳顫抖,鮮血劈頭蓋臉地流淌。
但這短暫的時間已讓何遙突至饕餮前方。
酒之劍法,水龍刺。
他化作一道貼黑色的光,手中鐵劍直指饕餮的胸膛。隨著饕餮痛苦的呐喊,鐵劍深深地沒入他的胸膛,並且還在向前推進。
饕餮瘋狂怒吼,它抬頭挺胸,以胸膛硬抗長劍。
下一秒,鐵劍生生斷裂,何遙的手中只剩下光禿禿的劍柄。
饕餮一掌將何遙甩飛出去,他在地上翻滾了幾圈,直到撞上一顆大樹才停下。
何遙並未倒下,他翻身而起,淡定地擦去嘴角的鮮血。
“不要再站起來了,你已經沒有武器了。”雲錦落在他的身邊,厲聲呵斥。
沒有武器的天師便意味著他沒有辦法斬斷惡鬼的頭顱,若是再戰鬥下去,他必死無疑。
剛剛的她並未出手,因為只要她動手,饕餮必然會有所察覺。
看似笨拙的饕餮,它的目光一直盯著雲錦。它早已發現,這群孩子中只有這一個小姑娘能夠斬下他的頭顱,另外幾個就連傷到它都費力,所以它才會如此放心地將後背交給他們。
“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但現在我們能戰勝它的方法只有一個。”何遙垂下眼簾。
雲錦低下頭去,看見了何遙手心裡的那枚天師叩在月色下閃爍著點點熒光。沒有了劍,何遙還有那枚天師叩,這是他最後的武器。
“它會盯著你,所以我是安全的,只要你牽製住它,我便有機會將天師叩叩在它的脖子上。”
雲錦猶豫一下輕輕點頭,隨後她踏步向前,凌空躍起,舉劍揮向饕餮,月之源恣意流淌將她沐浴在月光之中。
饕餮眯著眼看著衝來的雲錦,肥碩的身姿向天空抓去,它的瞳孔中只有從天而降的雲錦!
月之源,星月流光。
雲錦斬下無數星光,饕餮以雙臂招架,它的胳膊被斬地皮開肉綻。饕餮憤怒地想要伸手抓住雲錦,但雲錦在它肥碩的肩膀上輕盈跳躍,像是藏身在獅子身上的跳蚤,讓它瘙癢難耐卻又無可奈何。
在饕餮對付雲錦之時,何遙已悄然來到它的身後,他高高躍起,將手心裡的天師叩奮力向饕餮的脖頸狠狠按去。
肥碩黝黑的脖頸就在眼前,何遙的面前卻閃過一道黑影,這個身形巨大的鬼卻以不可思議的姿勢扭轉過來,而那道黑影正是饕餮的巨手。
就和那一天的南柊鏡,雲錦驚呆了,饕餮已經將何遙攥在了手心裡。
“哈哈哈,想偷襲我,我早就發現了你們的意圖,想用天師叩來殺我,你們把我當成什麽了!”饕餮狂笑,手中用力攥緊,肥碩的指節咯吱作響,手心裡的何遙身上也傳來斷骨般的脆響,何遙的臉上露出痛苦地神色,鮮血從他的嘴角滲出,瞬間血流如注。
他沒有叫喊,而是悶聲承受,生怕影響到雲錦。
如此慘狀,鬼嶗山外的陳敏熙已不忍再看,她緩緩回過頭去。陳敏之輕聲歎了口氣,他沒有辦法,為了天師府,為了天下百姓,他不得不犧牲何遙。
“蠢貨!”雲錦微微皺眉,她心急如焚,再次提起手中的劍。
急切想要救出何遙的她正面而上,饕餮踹起一腳,踢在了雲錦的劍上。
雲錦抬劍招架,瘦弱的身體仍像炮彈般飛了出去,她將劍插入地下,飛了數丈方才停下,隨後急切抬頭想看何遙的狀況。
饕餮剛想大小,突然它的身子劇烈晃動起來重心不穩,向後仰倒,手中的何遙也飛了出去,在地上滾了兩圈,隨即吐出一口鮮血。
饕餮吃驚地看向自己的腳,發現它的腳斷了一截,橫截面處整整齊齊,它再回頭看向那條斷足,此刻上面正綁著一枚天師叩。
天師叩已經展開,切斷了它的一條腿。
金羽正昂著腦袋,嘴角露著一抹微笑,還衝何遙比了一個耶的動作,他竟然是裝暈的,做完這一切之後,他轉身就跑,朝著樹林裡狂奔而去!
何遙捂著自己的胳膊站起身來,無聲地笑笑。
“這家夥,真是。”蕭益也苦笑一下,他和顧長歌並肩依靠在一起。和群蛇糾纏了那麽久的他們本身就已經很累了,此刻更是吃力地連劍都抬不起來。
“混帳,你們這群混帳!”饕餮憤怒地咆哮,它的腳踝處一顆血色的肉瘤正以一種扭曲的姿勢生長出來,再有數秒便能重新長出一條腿。
饕餮雙手撐地奮力地站了起來,肥胖的身軀配上那截還在伸長的腿讓它有些站立不穩。
雲錦不會給它這樣的機會,她咬了咬牙再次提劍向它斬去。
饕餮雙手向天空張出,想要抓住從天而降的雲錦。
它的雙手卻撲了個空,因為雲錦根本不是衝著它脖頸而去!
雲錦從饕餮雙臂的間隙落地,揮劍斬向了它的另一條腿。
月之源,圓月!
這是雲錦最強的一劍,斬完這一劍她便再也沒有力氣,她相信何遙。
滿月的光輝從她的劍尖溢出,形成一輪完美的圓月,散發著皎潔明豔的光,似乎要與空中的那一輪明月一爭高下。
圓月橫空劈下,饕餮那條被斬掉腿才剛剛長出,另一條腿便又飛了出去。
肥碩的身軀再次向前撲倒。
落地的雲錦只看得見頭頂閃過一道黑影。
被如此龐大的身軀壓倒,不死也得殘,可是此刻的雲錦早已被圓月抽空力氣,她再也沒法退到安全的地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龐然大物即將把自己撲倒。
何遙向她猛衝過來,可是此刻的他應該趕緊將天師叩按在饕餮的脖頸之上,否則等它站起來,他們所有人都會死!
可是何遙義無反顧地撲向了她,他抱著雲錦飛了出去,兩人在地上翻滾。
雲錦壓倒在何遙上方,二人間的距離僅有咫尺,雲錦看著何遙黑色的雙眸,甚至能看清他的根根分明的睫毛。
“你個蠢貨。”雲錦起身跪坐在地上,狠狠瞪著何遙,她沒有憤怒,只是露出一抹憂傷的笑容。
“這下我們,都死定了。”
黑色的龐大身軀已經站了起來,它桀桀地笑著,站在原地像是打量著獵物般看著幾人。
蕭益和顧長歌相顧無言,他們知道戰鬥已經結束了,雲錦已經沒有力氣再戰鬥了,他們所有的人都將成為饕餮的口糧。
可是何遙卻絲毫不慌,而是微笑著揚起手來,他的手心空無一物。
哢嚓一聲,正準備朝著幾人走來的饕餮猛然發現,一道銀色的齒痕正禁錮在它的脖頸處。天師叩的銀弧已然展開,一但它再次動用煞氣,這道銀弧便會斬下它的頭顱!
“啊!你是什麽時候叩上去的!”
饕餮憤怒地伸出雙手,拚命地想要將天師叩給扯下來,可是它知道隻憑它自己根本不可能取下來,所做的一切只是無力的掙扎罷了。
“我啊小時候經常會和方小田投石子的遊戲,我扔地可準了,方小田從來都沒有贏過我。”何遙衝著雲錦狡黠地眨眨眼。
“是靠,扔的麽。”雲錦睜著那雙美麗的眼睛,露出無比驚訝的神色。
在饕餮倒地的那一刻,何遙向著它的脖頸拋出了那枚天師叩,在數十米的范圍外,他竟然完美地將天師叩叩在了它的脖頸之上。
“你為什麽要救我,如果你失誤了該怎麽辦!”雲錦似乎發現了自己此刻看向何遙的眼神中柔情似水,再度恢復了原本的冷漠,死死地瞪著他。
“因為我們此刻是夥伴不是麽?就像你和王玄長一樣,若那時有機會,你也一定會奮不顧身地去救他。而我也一樣,沒有什麽比隊友的性命更重要。”何遙認真地回到道。
“而且我成功了,既然成功了,那就沒有如果。”
雲錦愣住了,她發現眼前的少年似乎和她想的似乎不一樣。善良,聰明,勇敢,而且倔強。
饕餮重重地跪倒在地上,它已經輸了,此刻的它再無法動用煞氣,斷肢不會再生,肥大的體型是他最後的力量。可沒有煞氣的他連路都走不穩,這就是肥胖的代價。
雲錦已經提著劍走到了它的面前,這個不可一世自認為是林中最強的二紋鬼眼中露出驚恐的神色。
“求求你,放過我吧,你看我已經連路都走不動了。”它肥碩的臉上緩緩擠出一個可怕的笑臉,在這最後的關頭還想靠裝可憐來博取同情。
“你以為你吃了那麽多人,還能回到天牢裡去安度余生麽?”
雲錦絲毫不吃這一套,她手中的劍毫不留情地揮了下去。
饕餮的眼睛裡充滿了黑色的煞氣,他奮力舉起自己的手砸向雲錦。
即使是死,他也要和雲錦同歸於盡!
可它的手卻在雲錦的面前停了下來,因為天師叩已經切斷了它的脖頸,鮮血迸濺。
肥大的身體向後倒去,發出如山般的震響。
其實雲錦已經沒有力氣再去斬斷它的脖子了,饕餮是因為恐懼而最終害死了自己。
“我們,勝利了。”
“嗯。”雲錦走了回來,她看著何遙,隨後緩緩伸出了手。
何遙下意識地縮回腦袋。
“你幹什麽!”雲錦咬著銀牙, 面色惱怒。
“我以為你又要打我。”何遙小聲回答。
雲錦瞪了他一眼,還是將手伸到了他的面前,她的手心裡正握著一枚黑色的圓珠。
“這是屬於你的。”
“這個是?”何遙小心翼翼的問道。
“煞氣凝成的鬼丹,拿著它去天師府的一品堂可以換一兩金子,你要不要,不要我就收起來了。”雲錦沒好氣地看著何遙。
“啊,要要要。”何遙趕忙伸手去接。
金羽神出鬼沒地出現在二人身邊。這家夥在饕餮剛剛倒下便又跑了回來,用著一種極其詭異的表情淫笑著看著二人,看得二人臉頰忍不住有些發燙。
“何兄啊,你……”
“不是的,不是的。”何遙趕忙擺手。
“你,能不能把這錢分我一半,好歹我也幫了忙的不是嗎?裝死好累的,我在地上躺了半天都快睡著了,好不容易才等到這個機會,真的很不容易的。”金羽眨巴著雙眼,可憐吧吧的說道。
“哦哦,好。”何遙困惑地點點頭。
“真是蠢貨。”雲錦不屑地轉身找了棵樹坐下。
那幾個原本被饕餮圈養的弟子早已跑了,絲毫沒有回來幫忙的想法,相比之下金羽真是大義凌然。
雲錦也不再執意要求繼續前行,幾人原地修養起來。不過好在他們接下來沒有再遇到鬼,夜晚很快就過去了,當太陽爬上山坡之時,幾人起身向著山下走去。
十幾名醫師早已在林口等待多時,看見出來的幾人趕忙上前替他們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