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墨癱坐在了一塊石頭上。過了一個多小時,蜷縮在石頭上修煉的蕭墨,終於恢復了一些氣力。他慢慢站起,慢慢地往回飛去。在此多等無益,只會增加未可知的風險。只能先回去與耿樂肉身附體,抓緊修煉,盡可能恢復一些功力,然後回來尋找耿樂魂魄。
耿樂的魂魄被抓走,面臨的唯一結局就是被鬼修煉魂吞噬。他必須想辦法找到他,拯救他。但他現在失去了全部功力,待在這裡非常危險。無論是拯救耿樂,還是恢復功力,他都必須趕快回去附體。若是等到太陽出來,回去的這上千公裡路程將更加艱難。
雖然他氣力用盡,衰弱不堪,但他身為魂體,移動速度還是很快的,而且越來越快。
唉,這個孩子可謂有膽有識啊!遭遇這個鬼修,探查到這個鬼修的修行境界,他當時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讓耿樂趕快逃跑。因為以耿樂的境界和魂體狀態,第一次攻擊帶來的震蕩就會讓耿樂魂消魄散。他留在這裡純粹是送死。
他開始時的打算是,讓耿樂先逃,他押後拚盡全力戰鬥一場,即便打不贏,也能兩敗俱傷,成功脫身。然後還可以去追耿樂,因為以耿樂的能力,他肯定跑不遠。
但以後來的結果看,蕭墨覺得還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對手。以這個鬼修的功力,他應該屬於金丹圓滿修士中的較強者。有肉身的蕭墨還有希望與金丹強者一拚。魂體狀態的蕭墨根本不是金丹境圓滿者的對手,何況是強者?
如果不是耿樂自作主張進行了偷襲,分散了那鬼修的不少功力,那鬼修在受創的同時,很可能對他反手一擊。已經傾盡全部功力,毫無防禦能力的他只能身死道消。即便是對手當時不反擊,留有余力的對手在受創後也會很快恢復,那時他還是會命喪敵手。而耿樂也逃不遠,也會被抓獲。兩人的性命都會搭在這鬼修手裡。
耿樂的決定救了他們兩個,至少是救了他一個。
今日的結局也有賴於兩個人配合的默契,稍有差池,都會功敗垂成。這孩子功力低微,魂體狀態下實在拿不出什麽可以攻擊的手段,居然也勉力使出了一招斬靈指。這一指當然沒有什麽殺傷力,但是用對了時機,足以擾亂對手心神,為他重創對手創造了條件。兩個人的孤注一擲,又高度協同,終於換來了如今還算不壞的結局。
如果耿樂命大運氣好,不出事,那這個結局堪稱上佳。
一定要找到耿樂,把他救出來!這孩子腦子好使,運氣也不差,相信能成的。
蕭墨在天明之前趕回了丹香園,附體到耿樂肉身上。他毫不耽擱,立即拿出剩余的全部藥丹,進行修煉和吸收。兩天后,全部藥丹吸收完畢,他的境界恢復到了凝氣中期。由於耿樂的肉身已經達到築基境,所以這種境界恢復比上次更快了。
他又立即拿出樹瘤開始吸收。上批近靈丹煉製,他用了六個樹瘤內的濃縮靈泉液。這些濃縮靈泉液中的靈氣濃度相當高。原準備以後煉製靈丹時使用,但是等不及了。雖然直接吸收效果不好,也只能先吸收一部分再說。用了六天時間,吸收了九個樹瘤,他的境界恢復到凝氣境後期。八天已經過去,不能再等了,越等危險越大。
蕭墨先回到耿樂家裡,跟李麗萍見了一面。李麗萍已經好多天沒有見到耿樂了,天天在手機詢問耿樂在幹什麽,為什麽不回家。蕭墨要讓李麗萍看到兒子安然在家,平複她逐漸焦躁起來的心情。晚上,蕭墨就睡在耿樂家。
然後離體出來尋找耿樂。耿樂肉身在李麗萍身邊,安全上還好一些。 沒有銀絲蠶衣的保護,魂體出遊是痛苦的。當然作為陰神境跌落境界的蕭墨,魂體抵禦能量散失和外部風光侵襲的能力,還是比耿樂強得多的。蕭墨的耐受性也更強。還有一個好處是,魂體狀態下移動速度極快,真的可以做到倏忽千裡。蕭墨忍著魂體的疼痛回到和那鬼修爭鬥的地方,努力尋找蛛絲馬跡。然後順著那鬼修遁走的地方追蹤查看。
直到天明,一無所獲。匆忙中回到耿樂家,已是早上七點多。李麗萍正在呼叫耿樂起床,見耿樂毫無動靜,有些慌神,正在搖晃耿樂的身體。筋疲力盡的蕭墨撲入耿樂的肉身,趕忙睜眼應付李麗萍的問詢。
這睡在家裡,雖然安全些,卻也有別樣的麻煩。
陪李麗萍吃了飯,耿樂稍事休息,立即轉入修煉,吸收樹瘤中的靈泉。
天天如此。二十多天后,吸收完全部的樹瘤靈泉,蕭墨成功恢復到築基境。但是,還是沒有找到耿樂的半點消息。本來,這種事情就是大海撈針。金丹鬼修一夜跑上萬公裡都是常事,帶著身穿蠶衣的耿樂,縱然慢一些,一夜也跑幾千公裡。方圓幾千公裡的龐大面積,怎麽找?關鍵是,他又藏起來了,怎麽能找到他?
隨著時間的拖延,蕭墨也焦躁起來。越等,耿樂的危險越大。那鬼修回去之後,必然先是療傷,療傷時間一兩月有可能,三五個月也有可能,具體時間不好確定,要看這鬼修療傷的本事,以及能不能找到合適的醫修或合適的安魂丹藥。一旦這鬼修醫好魂體創傷,他很快就會將耿樂煉魂。那耿樂就命危矣。
他跟李麗萍說,他在練一種神奇功法,必須每天睡眠,有時睡眠要長達幾天。他不醒,不要叫他。每天可以喂點稀飯肉湯之類。不要著急,到時他自會醒來。他準備跑遠一點尋找耿樂,就不每天往回趕了。看情況決定什麽時間回來。
李麗萍立即說,不能練氣功!蕭墨愣愣神,趕忙說:“不練氣功。這是內功。”李麗萍也不知道氣功、內功有多少區別。
安排好後,蕭墨就開始了更大范圍的尋找。雖然明知道,找到了,恐怕也拿那個鬼修沒辦法,還是要尋找。找到了,才能進一步想辦法呀。起碼可以和鬼修談判,他不就是想要修煉資源嗎?先留耿樂一條命,他蕭墨想辦法弄修煉資源來交換耿樂就是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耿樂幽幽醒來。他不知道身在何方,但能看明白這是一個山洞。遠處有大海的波濤聲傳來。那麽,這山洞不是在大海中的小島上,就是在海邊的山頭上。
他發現他身上,銀絲蠶衣外面,捆著一條黑色如細尼龍絲般的繩子。尼龍繩能困得住他?他可是魂體,能長能縮的。他便收縮一下魂體,想變小從繩子中脫出來,看看四周什麽情況。但是,隨著他的魂體變小,那繩子閃爍黑光也跟著變小,該怎麽捆著他還是怎麽捆著他,就如同他身上的蠶衣一般。這不是一條普通的繩子。
這山洞,洞中有洞。說是洞,其實就是大一點的岩石裂縫。這洞中還有幾條裂縫,通往不同地方。這洞的出口很小,小到只是比小孩的頭顱大一點,露出天光,傳來風聲、鳥鳴聲和波濤上。波濤聲如此清晰,這洞口下方大概就是海水。這洞口估計是在陡峭的懸崖之上。
應該還有更大的洞口,否則他是怎麽被弄進來的?他是魂體,被弄進來並不需要太大的洞口。但他昏厥後,魂體就不再縮小了,前面這個洞口應該還是不太容易進來的。這山洞往裡去,逐漸向下,似乎很深邃,不知會否通到海面之下。
裡面的一個小洞,似乎有人聲動靜。不,不是人聲,是自言自語似的神念。還是個女的。這麽說,這裡至少有一個鬼魂,女鬼。
女鬼又能怎樣?他現在也是魂,女鬼也不過是魂而已,誰怕誰。這或者也是個鬼修?不管了,趁現在各不相擾,趕緊修煉,恢復些功力要緊。但是隨即又想到,靠什麽恢復功力?沒有丹藥可供吸收,沒有肉身也無法修煉靈修功法。像凝神馭念訣這樣的修煉神念和識海的功法倒是可以修煉,但也增長不了功力。
先這樣吧,閑著也是閑著,不煉白不煉。就繼續裝昏迷偷偷練功吧,要是被發現醒過來了,說不定要被拷問什麽的,想練功都練不成。耿樂閉上眼睛,暗中修煉神念功法。
過了一會兒,一個鬼魂從裡面的一個洞口飄出,在這洞中晃來晃去。這女鬼喜歡自言自語,口中嘟囔著,“你為什麽不喜歡我?我不夠漂亮?我不夠溫柔?我什麽都給你了,你都不放在眼裡。她有什麽好的,她就是個狐狸精而已。會發騷,是個騷貨!騷貨!是個賤人!賤人!你也是個賤人!正經的你不喜歡,偏偏喜歡騷貨!”
敢情這女鬼還是個情種。或者是因情而死的?這女鬼就這樣賤人賤人地罵著,在洞中飄來飄去。耿樂心想,她不是鬼修?她怎麽不去修煉?
那女鬼轉來轉去,突然就把目光集中在了耿樂身上。她冷冷地說:“你已經醒了。別裝了!你這姿勢都變了。你原來的姿勢我記著呢。”說著,上來就照著耿樂頭上踢了一腳。
頭上一陣重重的悶悶的疼痛傳來。這是隔著蠶衣的,蠶衣仍有一定的保護作用。否則,頭上被踹上這麽一腳,肯定會很痛。耿樂睜開眼,打量著這個女鬼。
這是一團淡黑的霧氣,但時而會露出一個女子的形象。蕭墨說過,這種形象是這女鬼記憶中的生前形象,會通過意識幻化出來。鬼魂並不是眼鼻口耳,手腳齊全的人體形狀,但鬼魂仍然會按照生前的習慣這樣想自己,這就會幻化出生前的形象。
比如,魂體本來是沒有胳膊手指的,但它伸手拿東西,它是想象著用胳膊手指去拿的,於是,拿東西時,就會幻化出胳膊手指。這女鬼踢他,也是用幻化的腳來踢的。只有修行到一定程度,靈魂才會凝成清晰的人體形象。像蕭墨,就有清晰的魂體形象,畢竟他是從陰神境過來的。那個鬼修也應該有,不過當時耿樂沒有看清楚。據蕭墨說,築基以後,魂體就能大致成形了,境界越高,魂體越清晰,越凝實。
這女鬼臉色慘白,一頭長發。臉蛋還是可以的,身材也應該不錯。這女子生前應該不難看。臉色慘白也只是現在,不代表生前也是這顏色。但是,現在這女子形象上看起來卻有些陰毒、狠戾,也可能生前並不是這樣。
耿樂也冷冷地說:“你一個女子,溫柔一些不好嗎?幹嘛上來就踢人?”
“踢你怎麽了!我想踢就踢。我踢死你!踢死你!”那女鬼照耿樂頭上又是一陣猛踹,還越踹越興奮,一種得到發泄的興奮。
陣陣悶疼傳來,耿樂趕緊將體內殘余的一點能量輸入蠶衣,增強蠶衣在頭部的抵禦撞擊的能力。如果有很多的功力,他或許能讓蠶衣抵消掉這女鬼的踢打,但是他沒有。受疼是免不了的。
女鬼踢了一陣子,累了,腳也踢疼了,便停住了。她氣喘籲籲地問:“說!從哪裡被抓來的,怎麽被抓住的?原來是幹什麽的?”
敢情這女鬼對他一無所知。
耿樂說:“抓我的那個鬼修呢?他沒告訴你?”
“是我問你還是你問我,找打是不是?”女鬼習慣性地捋捋袖子,做出要打的架勢。
耿樂並不妥協。他說:“互相交換。你問一個問題,我問一個問題。”
“誰跟你交換!你有啥資格交換!”女鬼上來就是一陣猛踹。踹累了,又劈裡啪啦用手打。手也打疼了,她喊:“這是你自找的!說不說!”
耿樂沉默以對。這女鬼並沒有多大力量。他用蠶衣抵擋後,這女鬼的踢打帶給他的痛苦並不大。他知道,這女鬼怎麽都要打他,這女鬼就是要用打他來發泄身上的戾氣。只要不發泄完這些戾氣,她總會找理由打他。讓步也沒用。
耿樂沉默,這女鬼又來氣了,上來又打。但是她手腳都是疼的,打不了幾下,就沒法打了。過了一會兒,她漸漸急躁起來,在洞裡走來走去,氣咻咻地。但是沒啥好辦法。她境界很低,無法馭物,沒辦法用其他東西來打耿樂,直接打又手腳疼。
有嘟嘟囔囔自言自語毛病的人,一般心志不堅,且不太會獨處,不太會獨立地思考問題。獨處的寂寞對他來說是一種很難受的煎熬,總得找點事做才行。這女鬼就是這樣的性格。她在洞裡急躁地走來走去,終於撐不住了,嚷嚷道:“你到底怎麽樣才肯說嘛!”
耿樂說:“交換。”
“交換就交換。你問吧!”她把首先發問的權利不知不覺中都讓了出去。
“這是什麽地方?離人界那些大城市有多遠?那鬼修和你是什麽關系?他到哪去了?”耿樂一連串的提問。
女鬼做思考狀。“主人是從江東帶我來的。從江東一直往東走,走了一千多公裡,就到了海上。在海上又走了幾百公裡,就到了這島上。主人去看傷了。好啦!你還問吧。”
耿樂已經發現,這女鬼腦子不好使,又喜歡說話。腦子不好使,這倒不難理解。蕭墨說,鬼魂離體之後,它的識海會很快散失掉,能夠保留的東西很少。沒有了識海,之前的東西大多不記得了,那腦子自然是不好使。
“你主人受傷嚴重嗎?他去哪裡看傷了?跑得遠嗎?這附近有你認識的朋友熟人嗎?”
女鬼說:“看不到主人身上有傷口。但是主人傷的很重。他說,要去冥界才能找到人醫治。我不知道冥界在哪裡。這附近沒有人,沒有一個認識的人……你問這些幹什麽?我主人是不是你打傷的?”這女鬼好像迷糊過來了,頓時變得嚴厲起來。
耿樂說:“就我這樣,功力低微,你看像是我打傷你主人的嗎?”去冥界療傷?冥界在哪裡?好像不近唉。可能和人界根本不在一個時空。也好像不遠。不然的話,鬼魂怎麽方便進入冥界,又怎麽方便從冥界出來投胎?不知道這鬼修能去多長時間。
女鬼說:“那……主人怎麽把你抓過來了?哎,對,只要碰到你,主人就會抓你過來。你就等著主人回來把你煉魂吧!哈哈……”女鬼得意地笑著。然後她又問,“你有厲害的師父嗎?”
“我師父不厲害。不然怎麽會被抓到這裡呢。你主人挺厲害的。你跟你主人多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