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邊若是真個打起來,最先消失的就是壁結村這樣的最前線小村莊。按說這份萬民書遞上去有一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
可這也正是丘老他們智慧所在,這萬民書不會按照慣例通向附近衛所,反而會直接出現在管民不管軍的縣令案頭。
這個時代像是萬民書這樣的操作只要鄉老發話後是不容拒絕的,鄉黨鄉黨,一村如一國,平日裡張家長李家短無所謂,但真到了要豁出去時全村一體,上到八十歲,下到三四歲的娃娃,沒有一個人會掉鏈子。
所以在最初的動員之後,那些先行按下手印的青壯各自回家動員親友,如薑鳴這樣獨居的也被人開始挨家挨戶敲開門。
薑鳴這裡並不是丘老親自來勸的,打開門後薑鳴門前站著的是一臉寒霜的花婆婆,載那凍死人的面容下薑鳴大氣不敢喘一個的直接跟著花婆婆去按了手印。
本來想著這事到這裡就算有了交代,薑鳴也正琢磨著怎麽爭取送信的職務好去縣裡攪動風雲為三桃報仇。
沒想到花婆婆卻一步不離地緊跟著薑鳴,不得已薑鳴只能打消了去祠堂毛遂自薦的想法,反過來問花婆婆想要做什麽。
花婆婆面色還是一樣冰冷,或許三桃去世帶來的打擊不僅僅降臨到老楊叔兩口子身上,也同樣打擊著這位和善老人堅如磐石的心靈。
花婆婆猶豫了下,才問薑鳴:“家娃,婆婆眼不好,沒去山上,三桃怎死的?”
薑鳴此時也不敢繼續裝瘋賣傻,直接回答:“老虎叼走了,牛頭埡口外吃了,屍首都沒留下。”
花婆婆聞言眼前又是一黑,卻硬是靠著顫抖的手用蠻力柱著手裡的枯藤站直了,扯著沙啞的嗓子繼續問:“老虎進埡口了?三桃是給老虎叼走的還是背走的?”
薑鳴繼續老實回答:“應該是背走的,有幾家小娃也給背走的,還有點印象。”
花婆婆用枯藤點了點地面,手勁大得出奇,那不是十分堅硬的藤杖生生沒入地面半寸還多,花婆婆見薑鳴有些嚇到,伸出右手摸了摸薑鳴的腦袋,那佝僂的身姿似也挺拔了不少。
“家娃,三桃的血裡,是不是有股草藥味?”
薑鳴不敢看花婆婆的眼睛,隻沉默點了點頭,他知道這位苗人出身的阿婆或許已經清楚的從自己的回答中推測出了來龍去脈。
薑鳴還知道,這位一生不曾改嫁的倔強老人有自己的想法,她絕不會期待官府來為三桃去討什麽所謂公道,也不在意老楊叔家裡能拿到多少補貼。
她只會進山,用自己的方式為三桃復仇。
一個功夫不怎麽高明的老人,在深山老林中與一頭開了靈智的森林之王博弈,這結局基本已經注定,花婆婆的壽命必然會走向終結。
沒等到薑鳴更多的回應,花婆婆直接轉身離開,薑鳴遲遲不敢抬起頭,他承認,他猶豫了,就算是幼時玩伴喪命,他也做不到如花婆婆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