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洲在江心洲下遊不到一千五百米。
月牙洲很大,地勢高,有一覽眾山小氣勢,俯瞰著滾滾東去的長江。
天氣晴朗時能望見遠處巍峨的狼山,(狼山屬於南通)以及山頂上聳入雲霄的古塔。
春夏秋三季月牙洲成了漁民根據地,為了方便打魚,漁民們將帳篷搭在洲上,吃喝住都在這兒。
天亮時,太陽出來了,又起了風,江面上的大霧很快散盡了。
爹,我昨晚我夢見一條大魚吃了一條小魚,叭地一聲響,我醒了,朝外面看,哦,好大的霧,什麽都看不見。
老陳打了大半輩子魚,現在依舊在打魚,打魚不打魚,還能幹什麽?這是宿命。
剛才亭亭玉立在帳篷外,鈄拉的細繩旁邊,晾衣服的是老陳十九歲女兒朵朵,朵朵念完小學,就跟老陳來打漁了。
開始朵朵有些抵觸,那有女孩子學打魚的?君看一葉舟,出沒風波裡,後來漸漸習慣了,才明白父親大半輩子不容易。
由於常年在江上打魚,母親柳枝耐不住寂寞,扔下三歲朵朵跟男人跑了,至今杳無音信,是父親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她拉扯大的。
朵朵,那不是夢,更不是大魚吃小魚,昨晚上遊江心洲發生撞船事故。
由於霧太大了,老陳昨晚沒打魚,他睡不著,翻來覆去,索性爬了起來,披上衣服走出帳篷,後來他隱隱的聽到不遠處的江面傳來砰砰的撞擊聲。
爹,既然發生了碰撞,肯定會有人落水的,我去灘邊看看,說不定還能救一二個人呢。
朵朵臉上浮出無邪的笑,她身材苗條,由於長期在江面上打漁,風吹日曬,皮膚呈現一種健康的金銅色,雙眼皮,兩眼很大很亮,細長的睫毛,小巧的嘴巴和精致的鼻子,一頭微微凌亂的長發,無形中增添了一種野性而放蕩不羈的美。
那你去吧。老陳一邊說一邊朝旁邊雜屋中走去,那兒散亂放著一堆漁網,他要收拾一下,下午準備去打魚了。
十分鍾後朵朵來到灘邊,灘邊有條小路。路兩邊是一人多高的蘆葦,風一吹蘆葦發出如泣如訴的聲音。
江灘橫著一條漁船。
這條漁船就是朵朵家的。
朵朵跳上船,朝白茫茫的江面看了一眼,江面上有來來往往船兒,船上的機器發出轟隆隆的響聲,打破周圍的寂靜。
幾隻水鳥貼著江面緩緩飛過。
當朵朵低下頭時,猛地發現漁船左邊有個黑乎乎東西浮在那兒。
朵朵使勁揉了揉雙眼。
不是幻覺,人,是人,不知是死是活。
朵朵一驚,身子不由得輕微的抖了一下,立即彎下腰,伸出手去抓那個人的手臂,一下,二下,三下,五下……朵朵出了一身汗,那人體形龐大,健壯,死沉死沉的。
朵朵喘了口細氣,她咬咬牙,她不能放棄,畢竟是一條人命。
十幾分鍾後,朵朵用盡全身氣力將落水者,慢慢的拖上了船。
朵朵趕緊蹲下來,用手試著摸了一下鼻息,氣息微弱。
朵朵心中一陣激動驚喜,畢竟她救上來是個活人。
朵朵忙掏出兜裡的手機,打了老陳的手機,手機很快接通了。
爹,快來呀?
朵朵,是不是有落水者。
對,爹,快點。
是死是活,是死我們趕緊報警。是活我們先救下來再說。
爹,是活人,你快過來幫忙,先把人弄回去。
好的,我這就過來。
第二早上,老陳出去打魚了,帳篷內只剩下朵朵,朵朵正在打掃帳篷,這時她聽見裡間床上傳來微弱聲音,朵朵立即扔掉手中的掃帚,兩眼發光,一臉興奮激動衝進裡面。
床上躺的人就是落水者。
朵朵神情激動的衝到床邊,兩眼緊緊的盯著那人棱角分明而不失剛毅的臉。
是個帥哥。
朵朵暗想,臉兒悄悄的紅了,心兒莫名的跳了幾下。
你,你終於醒了。朵朵激動的問。
那人微微睜開雙眼,身子微微的曲了一下,乾裂而厚實的嘴唇艱難蠕動了幾下,緩緩的問:這是在那兒?
朵朵說:在月牙洲,在漁篷內,我在灘邊把你救上,己經過去二十二個時,阿彌勒佛,老天保佑,你總算醒了。
朵朵雙手撫胸,過了一會兒,倒了一杯水喂了喂,爾後把杯子輕輕放在床頭櫃上,兩眼仍停泊在他臉上。
笑著問:你叫什麽名兒?
江源。
大江的江,源頭的源,是不是?
江源面無表情,兩眼空洞,毫無內容。
你家在那兒?
江源。
你是不是船上的?
江源。
你怎麽落水的?是失戀了輕生嗎?
江源。
你難道只會叫江源嗎?是不是渾濁的江水把你灌傻了,失憶了?
江源……
朵朵失去耐心,她恨不得狠狠的扇他一耳光,把他扇清醒。
江源……
去他媽的江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