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那薄薄的滄瀾水域冊上,赫然明晃晃地寫著三個大字:天原郡!
何為天原郡?
天取高之意,原嘛,自然就是平原。
天原郡之所以稱之為天原,便是因為其地勢平坦,卻又出奇地高。
所以才得此名。
若是換顧北川的話來說,這不就是高原嗎?
只是大乾輿圖如何製作的,顯然與後世地理課上教的不大相同,故而才不名高原,取作天原之稱。
有一說一,這幾乎是大乾人口排在倒數幾位的郡縣。
為何?
差呀!
這裡的條件那是實打實的差!
若是有誰被派遣去此處做官,那當真是再明顯不過的貶謫。
而且還是貶到姥姥家的那種,只要朝廷不發生什麽謀朝篡位的大事,這輩子大抵是不要想回乾都了。
就提前為自己尋好棺材,在此窮鄉僻壤之地老死即可。
條件為何會這樣差?
因為有風!常年累月的大風!大到不同尋常,且被人稱之為妖風的地步!
在這樣的狂風下,天原郡的土壤狀況可想而知!
且不說如正常土地那般肥沃,便是一半,也是遠遠不及的。
當地人也不懂得多種植被,以防妖風。
隻當這是天老爺發怒,降下這風災來,懲罰世人。
也就得虧當今聖上文治武功,威嚴赫赫。
又對朝堂有著絕對的把控,叫他們不敢軟嚼舌根子。
否則,那些個言官也好,禦史也罷,怕是少不得要抨擊仁宣帝,說天子失德,以至於天降風災,反倒是叫黎民百姓受苦,這都是皇帝的錯呀!
是不是皇帝的錯,顧北川大抵是不關心的。
他隻關心天原郡的土壤!
以天原郡的地勢,在這樣的妖風常年累月的吹襲下,土壤怕是要風沙化的!
只是,這又和滄瀾水災有什麽乾系?
何至於叫顧北川如此興奮?
只因這天原郡也屬於滄瀾流域!
只不過,相比起來,它略在上遊些,相對富饒的滄瀾郡,則略在下遊些,兩者卻是相距不遠。
有了天原郡土壤可能會風沙化的猜測,顧北川膽子便大了起來,開始肆意揣測滄瀾水災的緣由所在。
天原郡的土壤既是會風沙化的,被那妖風狂風一吹,自然要趁勢而起的。
到了滄瀾江水面上,遇著了水汽,便少不得要凝結成塊,落入其中的。
久而久之,這江水中的泥沙,是否會與日俱增?
河床水位,是否也就會跟著上升?
顧北川想著想著,突然便記起,滄瀾郡的地方志中,似乎是記載著此次水災中那湍急而渾濁的江水,好似從天而降,如同天罰,叫人心生畏懼,不敢反抗,隻一味逃跑。
這與他的猜測,互相印證啊!
想到此處,顧北川便舍了滄瀾水域冊,尋來那厚厚一堆地方志原本。
開始翻找起來,最終找到天原與滄瀾兩郡的地方志原本,開始細細研讀起來。
若乾時辰以後,愈發困倦的顧北川抬起頭來,眼眸中卻是精光爆閃!
他找到了!
天原郡地方志中對當地土壤確實有風沙化的相關記載,稱其:質地粗硬,呈細小微粒狀,妖風一至,可謂漫天飛舞,直往人口鼻中鑽。
以至於天原郡人但凡出門,都需以薄紗覆面,以防風沙。
顧北川徹底興奮了,這樣的特征,不就是風沙土嗎?
既然已經證實天原郡土壤風沙化的事實,接下來便是驗證滄瀾郡是否出現了天上江!
果不其然,片刻之後,顧北川輕車熟路地在滄瀾郡地方志中找到了更加詳細的相關記載。
其上曾言,滄瀾郡一帶土壤雖說肥沃,靠近滄瀾江的地域更是肥沃至極。
可即便如此,常年累月下來,也不見有人在滄瀾江附近地域種植農作物。
原因便是,一經水災,便是決堤之勢。
濁黃的江水從天上潑灑下來,叫人避無可避。
若是在滄瀾江附近地域種植作物,不說人如何,作物定是必死無疑。
這樣的記載,無疑驗證了顧北川關於天上江的猜測。
若是這樣,他心裡便有譜了!
若是其他的水災,他當真不見得會治理,可若是天上江,那可真是撞上了!
當真是天不亡我顧北川!
為何天上江這般好治理?
其實也不好治理,反而更加繁瑣,需要更加冗長的時間去操作。
只是,相應流程,顧北川心中已然一應俱全。
為何?
因為這事兒他經歷過!
何止是他,只怕後世大半個華夏版圖的人都經歷過!
這所謂的天上江, 與我華夏的母親河——黃河所遭遇的境地何其之像?
黃河中上遊地區的黃土高原水土流失嚴重,將泥沙一並帶到下遊,以至於形成天上河!
即便是在科學教育已經十分發達的後世,這樣的河流問題,也是頗為棘手。
氣象新聞中,黃河可是常客,甚至還登上過初中地理書本!
這就導致廣大人民群眾,對於如何治理黃河,多多少少都有些許見解。
就算再說不出來,退耕還林還草六字真言還是曉得的。
而這天上江的情況,與後世黃河之天上河何其相似?
只不過黃土高原地域廣闊,水土流失更加嚴重。
帶下來的泥沙更多,天上河的現象更為嚴重。
以至於到了後來,足足影響到南方數個省份。
而滄瀾江的天上江現象,說起來就有些捉襟見肘了。
天原郡畢竟只是一郡之地,水土流失的地方也不像黃土高原那般多。
所以影響相對也小得多,即便是暴雨連發的汛期,也隻釀成了滄瀾郡一郡之地的水災。
至於周遭其他幾個郡縣,頂多算是略有波及而已,還稱不上是災難。
當然,現在影響是不大。
可水土流失這樣的事情,是會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嚴重的。
顧北川不曾修過氣象學,不知天原郡的妖風從何而來。
他只知道,若是任憑這股子妖風風沙化天原郡的土地。
昔日後世黃河之天上河的恐怖災難,怕是要在大乾重演!
想到此處,即便困倦加身,顧北川也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