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霍棄疾完成了從乾都第一紈絝到大乾預備戰神的華麗轉變。
可……那又如何?
苦讀十余載兵書,日夜不綴。
到頭來,莫說光複父輩榮光,就連個戰死沙場的機會都沒有。
只能窩囊地死在病榻上!
這一刻,霍棄疾的情緒劇烈波動起來。
已然閉合的眼眸,竟有淚水從眼眶流出。
隨後便覺頭昏腦漲,四肢乏力,咽喉瘙癢,忍不住開始劇烈咳嗽起來。
看見這一幕,正在為其醫治的禦醫總算松了口氣。
沒死就好,沒死就好。
你要是死了,我也得陪葬!
上一任太醫令許攸就是因為沒治好安陽郡主嘎的,而他現在醫治的這位,論地位和重要性,那可絲毫不比安陽郡主差。
所以說,一個不好,他怕是也得去死上一死。
但這奉車子侯的肺病都快成了他們太醫院的老生常談了,人人都治過,治了足足兩年也不見好。
緩解的法子倒是不少,可想要根治,當真是難於上青天。
皇上把這活兒丟給我,莫不是當真想要了我的小命?
當禦醫可真是個高危職業。
不過好在,奉車子侯在昏迷了數個時辰之後,自己醒轉過來。
這樣的話,就算是陛下也不好治他的罪了。
霍棄疾咳嗽完,看著滿屋子的禦醫,心知這是仁宣帝的意思,心中不由得一暖。
只是,又有什麽用呢?
“本侯已無礙,都回去吧。”歎息一聲後,霍棄疾如是說道。
一眾禦醫見狀,頓時面面相覷。
他們倒是也想走啊,可是瞧眼前這位爺嘴唇慘白,面如金紙的模樣,實在不像是無礙的樣子。
“侯爺,您雖形狀,但依舊氣虛體弱,肺部有疾,還需人在身旁照料。”為首的禦醫還想客氣兩句。
殊不知霍棄疾聞言,直接皺眉,道:“你們是想說,本侯活不過多久了?”
轟!
此言一出,眾人哪裡還不明白,這位侯爺是動了真怒。
瞬間便彷徨起來,一時間,在霍棄疾床前跪倒一片,嘴中高呼著:“侯爺饒命!”
“侯爺贖罪。”
霍棄疾見狀,又是無奈歎息一聲。
心中清楚,也不能怪這些人。
若是這肺病當真能治好,父親當年不會早夭。
可能,從一開始,自己的想法便是錯的。
也許,當個耀武揚威的乾都紈絝,才是自己的最終歸宿。
只是不知為何,恍惚間,他又回憶起了身穿銀鎧,威風凜凜的父親。
想起了去世的母親。
想起了那個自己追逐了半生的將軍夢。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虛弱無力,甚至都難以握拳的雙手,隻覺這一切都是那麽的虛幻。
十年苦讀,兵書堆積如山。
到頭來,終究不過是個笑話。
是他這孱弱少年郎,臨死前的卑微幻想。
也許,若乾年前,他該陪母親一起死在那個寒冷的冬夜。
想必除了仁宣帝會惋惜一二外,也不會有人在意了。
十年了,這份熱血,也該涼了。
霍棄疾像是自嘲般,哂然一笑,道:“都回去吧。”
“兩年了,若是能治得好,早該好了,何至於拖到現在。”
“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
“怕是,活不過這個盛夏了……”
霍棄疾的聲音越來越低,好似對其而言,說話也是一種額外的負擔般。
一眾禦醫聞言,紛紛垂頭喪氣。
怎麽說,他們也是“禦醫”。
這兩個字好歹代表了大乾最高醫術水平,遇事卻……只能無能為力。
“我等告退,還望侯爺能好生歇息。”
……
一眾禦醫走出霍府後,臉色又苦了起來。
因為他們還得回皇宮複命,也就是說,還得和仁宣帝報告此次的治療情況。
這…
仁宣帝可不像奉車子侯一樣好糊弄,腦袋能不能在脖子上安然無恙,對眾人而言,又成了一個巨大的考驗。
甘露殿內。
仁宣帝不再批閱奏折,而是緊閉雙目。
看似在小憩,實則在等人。
亦或者說,等消息。
“啟稟陛下,去霍府的禦醫們回來了。”隨侍太監走上前來,小聲提醒道。
仁宣帝緩緩睜開眼眸:“帶進來。”
“諾!”
不消片刻,禦醫們一個接一個進入甘露殿,只是那臉色,卻皆是如喪考妣,惶惶不可終日。
仁宣帝一瞧,也不用他們說話,便知曉了大致結果。
無奈歎息一聲,道:“說說吧,還有多少時日。”
得聞此言,台下禦醫們面面相覷,你看我我看你,最終還是領頭之人站了出來,戰戰兢兢道:“怕是…不足十日。”
不足十日…
仁宣帝胸口好似被鐵錘狠狠砸了一下般,胸口開始窒息,連帶著眼前場景都有些模糊。
見仁宣帝這般模樣,禦醫們更加惶恐,紛紛跪倒在地,瑟縮著身軀道:“臣下無能,罔顧聖恩,懇請陛下恕罪。”
“一群的飯桶!一天天就知道恕罪恕罪,朕可以恕了你們的罪。可老天爺為何不恕朕奉車子侯的罪!”仁宣帝激動至極,這句話幾乎是吼出來的。
砰砰砰!
聽聞此言,禦醫們更加誠惶誠恐,急忙磕起頭來。
不過良久之後,仁宣帝情緒漸漸收斂,恢復到冷靜姿態。
冷冷道:“你們如實說,可還有任何辦法能救奉車子侯性命?”
“若有想法,盡管說便是。一旦應驗,便是下一任太醫令,且俸祿連升三級!”
此言一出,不少禦醫的呼吸都跟著急促起來。
禦醫這行業,做到底,也就是個太醫令。
位比從三品大員!
若是俸祿再連升三級,那可就正二品大員的待遇!
這等待遇的臣子,放眼整個朝堂,又能有多少?
而且仁宣帝九五至尊,一言九鼎,若是真能給出合理建議,高官厚祿必然是沒跑了的。
可即便如此,整個甘露殿依舊是鴉雀無聲。
眾禦醫跪伏在地,眼眸中雖有意動,嘴唇卻緊緊閉合,不敢發出一絲聲響。
良久之後,仁宣帝無悲無喜的聲音再度響起。
“也就是說,你們覺得奉車子侯必死無疑?”
聽了這話,禦醫們若是還不答話,怕是真要人頭落地了。
為首之人立即惶恐道:“陛下,臣等才疏學淺,實在是想不出救治之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