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北川語氣尤為肅穆,神色更是嚴肅至極。
畢竟絲綢若是問世,必能給大乾紡織業帶來一場難以想象的巨大變革。
在這之前,絕不能出岔子。
所以必須要給這些婦人打個預防針,叫她們意識到其中利害。
見顧北川說得這般認真,婦人們還沒說話,村長就先站了起來。
對眾人板著臉,道:“老頭子我知道,你們婦人家,總喜歡說些家長裡短,亂嚼舌根。”
“往日裡也就罷了,現在是顧東家給你們機會做工。”
“一天三十個大錢,還管中午一頓飯。”
“這價錢,你們上淮南城裡去問問,婦人家在哪找得到這等工?”
“這是人家的恩,咱們八公村的人,向來知恩圖報。”
“醜話說在前頭,要是誰亂嚼舌根子,壞了顧東家大事。老頭子我村法伺候。”
村長一板起臉,五大三粗的漢子們也得泛怵,連忙道:“省得省得。”
“我們一定管好婆娘,叫她們不亂嚼舌根子。”
李老二看見這一幕,心裡也算松了口氣,轉過頭來朝自家媳婦兒說:“孩他娘,這份工是正經營生,顧東家也是大方人,你去做工,我不反對。”
“但是嘴上一定要帶個把門的,萬不可像往日裡亂說。不然壞了東家的大事,咱們家就是傾家蕩產,賣田賣地也不夠賠的。”
“當家的你就放心吧,做完工我就回家,不去理老秦家,老劉家媳婦兒,就數她們倆嘴最碎。”
聞言,李家老二這才點了點頭。
“好了,話就說這麽多。”
“諸位想來的,現在就可以報名,明兒個開工。”
“現在每天只有三十個錢,日後等作坊的生意好了,你們也都成了老工人,自然是要上漲些許的。”
顧北川此言一出,眾多婦人哪裡還忍得住,頓時蜂擁而至。
“我要報名,我要報名!”
“我也要報名!一天三十個錢,比我當家的掙的還要多。”
啪嗒!
然而,就在眾婦人還在吵嚷之際。一道矮壯身影便一個箭步衝了上來,在契書上狠狠按下自己的紅手印。
來人正是張大嬸!
半天之後,招工總算是結束了。顧北川累得癱在椅子上,不想動彈。
人手太少了,我一個人忙不過來。
飛鴻酒樓諸多事宜早已穩定,想來不會有太大變故,還是讓福伯過來一趟吧。
另外還得再招些家仆,否則若是賺了這麽多銀錢,凡事還得親力親為的話,那賺錢的意義何在?
……
就這樣,時間又往後推了十數日。
紡織作坊已經開工,一眾婦人做得非常好,尤其是張大嬸。
做事粗中有細,紡織技術也是一眾婦人中最好的。
於是顧北川便大手一揮,讓她做了紡織小組長。
工錢也由一個月三十文,漲到了一個月六十文。
當這事傳到其他婦人耳朵裡的時候,整個紡織作坊就沸騰了!
那可是足足六十個大錢啊!
要知道,他們當家的整日在地裡勞作,累死累活,怕是也掙不到這麽多。
張大嬸進作坊做工不到一個月,就有這樣多的工錢了?
頓時,一個個眼紅得緊。
原本還有些懶散的作坊,瞬間變得緊張積極起來。
所有人都卯足了勁頭,想要把別人比下去。
在顧北川巡視的時候,這種現象更為明顯。
剛好張大嬸說她一個人管理起來比較吃力,顧北川索性就大手一揮,連續提拔了好幾個小組長,工錢統統漲到每月六十個錢。
這下子,大家哪裡還坐得住?
作坊裡甚至傳出,只要做事到深夜,就能漲工錢的謠言。
導致很多婦人在作坊裡流連忘返,一直工作到深夜,連家裡頭丈夫孩子都不顧了。
一時間,紡織作坊的生產熱情前所未有的高。
以這個速度下去,顧北川覺著只怕要不了多久就能生產出絲綢了。
當然,這個絲綢跟後世那些薄如蟬翼的肯定沒法比。
但顧北川的要求也沒那麽高,只要能做出個差不多的胚子來就行。
然後他就準備設定一系列的獎勵措施,讓婦人們自由開發。
誰能在胚子的基礎上做出更好的料子,就升職加薪。
顧北川覺得,只要有錢,產品質量沒理由上不去。
相反,很多後世公司都是舍本逐末。
一邊要求員工賣命,一邊還不給錢。
天底下哪有這麽好的事兒?
福伯來了之後,顧北川就把生產作坊交給了他,自己徹底清閑下來。
閑暇時間,跟芷柔通通書信,培養培養感情,豈不快哉?
……
這一日,一白胖青年來到了八公村。
剛一進村,他就覺得這個村子奇怪極了。
其余村子的婦人們窮得都快餓死了,個個面黃肌瘦。
唯獨八公村的婦人不同尋常,看起來不但比別村婦人壯實不少,臉色也要紅潤許多。
更重要的是,她們臉上時常掛著笑容。
和其余村子的死氣沉沉,覺得日子沒有盼頭比起來,著實不要好太多。
而當他得知這一切都是顧北川造成的後,對這位素未謀面的老師不由得多了幾分憧憬。
不多時,白胖青年便到了南山居。
仆人彬彬有禮地詢問:“請問可是沈家公子?”
“小生正是。”
青年沒有因為對方是仆人而有所輕慢,反而以禮相待。
“少爺在閣樓等您。”
“還請引路。”
到了閣樓,仆人便退去了,剩下的路,只能他自己走。
青年走在樓梯上,心情萬分忐忑。
來之前,他曾在心中無數次預演今日場景。
可真到了這一刻,依舊無比激動。
他即將見到的,乃是淮南詩君!
獨佔淮南八鬥才氣,未曾及冠,便寫出《鎮玉門》《從軍行》此等驚世名篇的淮南詩君,整個淮南文壇的驕傲!
相比之下, 他已二十有四,接連三次會試,卻都敗在詩詞一科上,導致名落孫山。
就在他已經放棄,打算以舉人之身謀求官職時,淮南詩君卻橫空出世。
以極短的時間,闖出尋常人終生難以企及的才名。
而這樣的人,即將成為他的老師。
何其榮幸?
青年推開閣樓門,神情如若朝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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