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記酒鋪。
一眾夥計正在辛苦釀酒,埋頭苦乾,任憑汗液染濕衣衫。
在他們看來,張記在淮南詩會上獲勝後,接手柳記酒鋪幾乎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而一旦接手柳記酒鋪,賣出去的酒水勢必也會增多。
那大家的工錢也能漲上些許,日子也要好過些。
所以盡管此刻工作辛苦,倒也無人抱怨。
可唯獨有一人!
在這酒坊之中顯得那般與眾不同。
“力道再加大些!”
“酒曲放多些!”
“雞蛋!新酒方得多加雞蛋!你這才加了多少?”
張濤步伐輕快地行走於酒坊之中,臉上盡是得意之色。
今天是淮南詩會,酒坊監工和張少爺一起離開。他就臨時起意,擔了這職務,督促起了眾人。
還真別說,這活兒,既輕松又神氣。
要不以後和張少爺說說,不去釀什麽酒了,就做個監工,也是個美差啊!
“神氣什麽?他懂什麽釀酒?加那麽多雞蛋,這酒曲都要壞了。”有人不滿張濤作風,小聲抱怨道。
“噤聲!新酒方畢竟是他帶過來的。據說很受少爺重視,將來怕是要取代郝師傅的位置。”
“就他?釀酒技術還沒我好,憑什麽取代郝師傅?”
“這也沒辦法,誰讓人家立功了呢?”
“你們兩個,不好好做工,在這嘀咕什麽?這個月的工錢還想不想要了?”
此言一出,整個酒坊瞬間寂靜下來,只剩臭雞蛋的腐爛味飄散在空氣中。
大家來做工,為的是養家糊口。
現在張濤勢大,沒必要為了逞一時之快,反倒丟了活兒。
那樣的話,家中幼兒,耄耋老母,就只能跟著自己一塊兒喝西北風了。
看著眼前這一幕,張濤心中豪氣頓生。
從未有過,從未有這般揚眉吐氣過!
在柳記,別說他一個釀酒的小工了,就算他兄長張潮也不過是個帳房而已。
面對那些釀酒的老師傅們,同樣得客客氣氣。
哪裡像現在這樣,整個酒坊,他最大!
不管你多有資歷,技術多好,在我面前,都得矮上三分!
一時間,張濤雄赳赳氣昂昂的模樣,活像隻鬥勝的公雞。
砰!
然而下一刻,便是一聲大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只見酒坊大門被人一腳踹開,披頭散發,雙眸通紅的張退走了進來。
所有人都見勢不妙,不敢作聲。
唯獨張濤,走上前去,大聲道:“恭喜少爺,旗開得勝!”
砰!
然而迎接他的,卻是狠狠一腳。
張濤懵了,這是什麽情況?
然而張退卻不給他解釋的機會,衝上前去,對著他狠狠錘打,嘴中還不停嘶吼著混蛋二字。
“少爺,張少爺!你這是做甚!我可是你們張記的功臣啊!”
“哪有這樣對待功臣的道理!”
張濤雙手抱頭,一邊躲閃,一邊叫冤。
其余夥計,看著這一幕,則是面面相覷。
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少爺竟會生如此大的氣。
可看見剛才神氣不已的張濤,不過片刻,便成了這般模樣。
反倒有不少人狠狠吐了口唾沫,道:“該!”
“混蛋!都是你,都是你!是你毀了張記!”
“你偷給我的酒方是假的!”
“害我在詩會上丟盡了臉面!”
“你還有臉叫!你還有臉叫!你個狗一樣的東西!”
張退一邊說,一邊愈加用力錘打。
聽聞此言,張濤整個人呆住,大腦宕機,一時間甚至都忘了躲閃,被打了兩下狠的這才緩過神來,嘴中嚷嚷道:
“不可能!不可能啊!”
“我親眼看到老李頭從蒸餾房搬酒出來!”
“張少爺你是不是搞錯了?”
搞錯了?我搞錯了?我被那般羞辱,你竟還有臉說我搞錯了?
張退氣不過,狠狠一巴掌打在張濤臉上,直打得他半邊臉都紅腫起來,舌頭髮麻,愣是說不出一個字來。
然而,張退是打得開心了,長工夥計們卻是憂心忡忡。
“什麽意思?”
“還沒聽懂嗎?張濤帶過來的酒方,假的!”
“少東家在詩會丟盡了臉面,現在正發火呢!”
“那張記和柳記的賭約怎麽辦?豈不是輸了?”
“那是自然!”
“那我們呢?我們怎麽辦?張記輸了,鋪子也就丟了,我們上哪做工去?”
“這……”
一時間,一股焦躁不安的情緒縈繞在所有長工們心頭。
“要不……我們去柳記?”人群中有人提議道。
無人應答,但大家眼眸深處隱約有光芒閃爍,顯然是動了心思。
“柳記接管張記鋪子,肯定也需要夥計,我們現在過去,還能討個吉利。”
“若是去晚了,只怕是什麽也沒了。”
聽聞此言,有人再也忍不住,第一個跑了。
頓時,所有人紛紛效仿,朝著出口蜂擁而去。
……
張行探親,本想多待些時日。
可今天是淮南詩會,他心中有個疙瘩,怎麽也放心不下,於是提前回來。
可誰知道,剛走到張記鋪子門口,就見自家夥計一個接一個地跑出來。
見到他之後,也不打招呼,只是神色更加慌張地跑遠了。
怎麽回事?莫不是鋪子裡走水了不成?
他不由得加快腳步,一路走到酒坊,推門而入。
便見自家兒子正跨坐在一個男人身上,拳腳相加,那架勢,仿佛是要把對方往死裡打。
“退兒,退兒,你醒醒!”
“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啊?”
聽見父親的聲音,張退這才回過神來,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流下淚來,哭訴道:“父親,我錯了。”
“張濤帶來的配方是假的,淮南詩會我們輸了!”
“我把咱們的鋪子,輸給柳記了!”
轟!
聽聞此言,張行仿若五雷轟頂,兩眼發黑,一時間緩不過來,竟是直挺挺栽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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