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莉亞的情緒異常激動,眼睛空洞遊離,言語甚至都出現了一些混亂。
懷抱著阿爾弗雷的胳膊死死地用著力氣。
像是抱著曾經的那個小姑娘,也像是抱著經的那個自己。
害怕著失去,或是想要著擁有。
全部通過那雙手臂,緊緊傳遞過來了。
擁有著一切的公主,在成為魔女的那一刻起,便注定要失去了一切。
而失去一切的公主,到底是如何在那個亡國的情況下東躲西藏,獨自存活的呢?
在戰火紛飛的亡國土地,她這樣的魔女特質,除了面對魔法師以外,和普通人又有什麽區別?
甚至還不如普通人,遠遠不如普通人。普通人至少可以接受魔力的饋贈,可以過普通的生活,可以和喜歡的人結婚生子。
普通人可不會無緣無故地遭受魔法師們的憎惡。
只是因為公主成為了魔女,成為了一個可以給魔法師帶來詛咒的魔女。
這份禁絕魔法的特異能力,能給那個渴望魔法的公主帶來什麽呢?
導師失去魔法、父親戰死沙場、母親病死皇宮、法師叛逃敵國、人民起兵內部、國家滅亡於史。
可是,這樣一份被詛咒的力量,塞西莉亞姨母為什麽說可以給自己的母親帶來幸福呢?
“我們可能被眾神詛咒著,但你絕對沒有!你是我和阿芙蕾的救贖!”
像是回應著阿爾弗雷的疑惑,塞西莉亞的口中說出了那個名字,和阿爾弗雷名字很像的名字。
阿芙蕾,阿爾弗雷,“我們”!
眾神詛咒著的“我們”!
燭光不是很亮,房間也顯得昏暗,阿爾弗雷的頭顱直直地埋在塞西莉亞的懷裡,側面的臉龐也被黑色的頭髮深深的籠罩住。
即便窗外投來了幾抹月色,也撩不開那幾縷頭髮,讓人看清表情。
母親是魔女!
被眾神詛咒著的魔女!
母親又有著怎樣悲傷的過去呢?
塞西莉亞姨母又是怎樣幫助了她的呢?
可是呀!母親怎麽會是魔女呢?
魔女被眾神詛咒著,因而是殘缺的,無法繁育後代!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可怎麽會……怎麽會有自己呢?
魔女怎麽會有孩子呢?
仿佛是要否認這一切一般!阿爾弗雷掙脫了塞西莉亞的懷抱。
“塞西莉亞姨母,這一定是弄錯了吧!母親怎麽可能會是魔女?我可是母親的孩子呀!魔女是不會有孩子的,一定是您弄錯了,母親她一定……一定只是個普通人!我也只是個普通的孩子,是不是?”
阿爾弗雷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否認些什麽?
仿佛否認了這一切,就可以回歸平凡,阿爾弗雷不停地用著自出生以來最慌張的語氣質問塞西莉亞!
阿爾弗雷突然地質問,嚇到了塞西莉亞,回過神來的塞西莉亞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
看著阿爾弗雷慌慌張張的模樣,就像看到了當初慌慌張張抱著死嬰的阿芙蕾一樣。
迷茫、無助、而又痛苦!
自己也曾無數次想否認自己的魔女身份,可否認又能怎樣?當覺醒成魔女的那一刻起,失控的魔女特質總會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
自己是個魔女,會帶來災厄、會帶來恐懼、會帶來不幸!
直到遇見了阿芙蕾,才讓自己的這份魔女特質有了一個善良的用處。
如果自己這次可能會死,
自己還是有些話想要對阿爾弗雷說的! 自己希望能夠預防一些事情的發生,不希望阿爾弗雷遭遇自己和阿芙蕾一樣的悲劇。
“阿爾,你母親阿芙蕾是魔女!你,可能也是。”
“你繼承了你母親的魔女特質,千萬不要讓你的魔力失控,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的魔女特質。不要像我和你母親一樣,讓自己失控的魔女特質引發悲劇和痛苦!”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你可以作為一個普普通通的平凡人生活著就更好了。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你繼承了魔女特質,更不要讓任何魔女知道你是魔女的孩子。”
“我怕!我怕你和你的父親都會被別人盯上!無數人畏懼著魔女的特異能力,卻也都渴望著能夠擁有魔女的特異能力。如果讓別人知道可以完美繼承魔女的特質,不僅是你,你的父親也都可能有危險!”
塞西莉亞說到這,突然忍不住抱怨道:
“誒!你那個死鬼父親也是有本事!竟然能讓魔女生出孩子。我都好奇了好幾年,也沒看出他有哪裡好的!問他,他也不說。一天天強的跟頭死驢一樣,老是和我唱反調。不知道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嗎?”
“一天到晚老想著建功立業,征戰沙場,就不能好好的安穩過日子嗎?嗚嗚,和我父親一個毛病!死倔死倔的,乖乖把女兒趕出去不就好了。打打打!就知道打打打!嗚嗚,咳咳,咳……”
塞西莉亞姨母不知道是想起了自己的父親,還是阿爾弗雷的父親威爾·路德,開始哭泣了起來,哭泣帶動著咳嗽。
阿爾弗雷顧不得整理思緒,趕緊輕撫塞西莉亞姨母的後背和擦拭掉塞西莉亞姨母臉上的眼淚。
剛停止咳嗽的塞西莉亞姨母,直接緊緊地抓住阿爾弗雷的手,再次叮囑道:
“阿爾,我是說真的!你和你父親都很危險!千萬不能讓人知道你的魔女特質,你母親擁有的不是一般的魔女特質。也不能讓人知道你是魔女的孩子,父親可能也不是一般的騎士!”
提到威爾·路德,塞西莉亞姨母似乎又要哭了起來。
“一天天的總想著出去,就不能好好的待在我身邊嗎?至少有我在,那些魔女們過來,我可以限制她們的魔法呀!打仗有什麽好的?什麽狗屁騎士團,什麽狗屁帝國!”
“嗚嗚,遲早給你打個殘廢!遲早被魔女抓去做實驗!你說你父親是不是巴不得被魔女抓去生小孩呀!嗚啊……”
塞西莉亞姨母的哭聲傳的很遠。
門外也傳來了威爾·路德提醒的咳嗽聲!
塞西莉亞姨母停止了哭泣,再一次緊緊地抱住了阿爾弗雷。
“阿爾,你是魔女的孩子,是阿芙蕾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你絕不是眾神的詛咒!你是造物主的恩賜,是對我和阿芙蕾的恩賜!不要否認掉這一切,好好地面對它!因為這些都是事實,既然是事實,就要好好面對!”
說完,便輕輕地拍著阿爾弗雷的後背,將阿爾弗雷向門外推去。手掌不是很大,因為生病而虛弱的胳膊根本使不出多大的力氣。
像一陣風,也像一股氣。
卻讓阿爾弗雷不知道何時便到了門口。
邁過門檻,威爾·路德就坐在門邊。
煮著藥的陶罐被隨意地放在一旁,飄散的熱氣已經沒有幾縷了,看來放在這已經有好一會兒了。
阿爾弗雷不明白威爾·路德為什麽就這樣隨意的將藥放在一邊,也不端進去喂給塞西莉亞姨母。
直到在威爾·路德的身後,看見了一抹熟悉的金色。
一架金黃色的天平!
阿爾弗雷立馬僵在了原地,像是被夜晚的寒氣凍住了一般,不停地微微顫抖著。
威爾·路德見阿爾弗雷一直站在門邊,微微顫抖著,好奇地詢問道:
“怎麽了,很冷嗎?”
阿爾弗雷抹去頭上的冷汗,有些糾結、有些無奈、有些痛苦,最後聲音微顫的回答道:
“有……有點!”
“那正好!你們聊的時間有點長了,這罐藥有點涼了,你再端到廚房好好熱一熱,多煮一會兒。”
威爾·路德邊說邊將那罐藥遞給了阿爾弗雷,然後拿起了那架金黃色的天平,走進了房間。
阿爾弗雷顫抖地接過了藥罐子,想要出言阻止,卻不知道如何開口。微微張開的嘴巴,像是被恐懼扼住了喉嚨,始終無法吐出一個字來。
阿爾弗雷就這樣看著威爾·路德,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那個床邊。
熟悉的房間、熟悉的那張床、熟悉的威爾·路德,還有和母親重疊起來的塞西莉亞姨母。
“啪啦!”
藥罐重重地摔碎在地上。
阿爾弗雷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