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偉大的極天聖帝將救世間於水火！”

　　“極天聖帝終將以王者之姿到來！”

　　這類的話肯定是要重複的，就不進行無意義的多次描述了，讀出來都覺得尷尬，不過他們說的語言和厄爾斯語是相同的哦，甚至不是那種在章回題目裡面出現過的厄爾斯方言，而是標準的官方語言，其正式程度簡直堪比決定人生的大型考試考場上考生的鉛筆盒裡的橡皮擦。

　　哦呀哦呀，一想到這些名為尷尬、出醜、還有給自己加戲碼的快樂以及之後會遭到的批判都將隨著時間消逝，難以釋懷的悵然將助長虛無之心的漸進成長呢。

　　不同於外面那些人的頂禮膜拜，飛船裡面尤若先是被嚇到，再是費盡九牛二虎之力讓行徑中的飛船迅速停下來防止碾到這群莫名其妙的家夥已經是焦頭爛額了，其他人也都不怎麽高興，好不容易才找到想做的事結果就這樣告一段落，雖然這樣也就不用聽冥雲嘀哩嘚哩敲鍵盤的聲音。

　　另外，尷尬的不只有念台詞的我，「極天聖帝」大概能算作涅霓在萬神殿注冊的網名一類的東西，昵稱和真名是水火不相容的東西，無論是在虛擬的世界被叫出真名還是在真實的世界中被叫出網名，怎麽想都尷尬得要死呢。

　　也罷，也好，想洗白惡人，畢竟還得先讓其搞笑起來，想消解歷史，畢竟還得先讓其娛樂起來，哪怕這是編造的歷史，信息越多成分越雜，主流觀念能佔有的部分就越少，正確價值佔的部分越少，牛鬼蛇神就越多，要歪曲原本不可否認的事實，就越容易，這樣下去，把小霓這種渣子中的渣子洗成無人能及的聖人就指日可待了呐——既然是自家人，多多少少照顧一點唄。

　　話說回來，在戀人、閨蜜、朋友和曾經把自己打得很慘的家夥面前被公然叫出如此幼稚氣的昵稱，涅霓的臉已經紅得和恆采當年在木星上打出來的氣流大紅斑一樣了，對了，那個氣旋呈現紅色是因為在恆采字面意思上打爆他姐姐神閔之後，爆出的巨量血液對大氣的渲染呢。哦，拉魯荷斯女士應該沒死……應該吧。

　　看了看其他幾個，又點點頭，涅霓走向了通往外邊的門。

　　涅霓這邊，簡直就像是自己一個人在摩肩接踵的商城逛街時，在人群中瞟到了熟悉卻並不算朋友的幾個人正一邊聊天一邊朝自己這邊走來，趕緊躲到一旁的建築物旁的同時又要表現得正常避免引起行人的注意，靠著牆盡可能地讓牆體擋住身體，再探出頭剛好到一隻眼睛能出去的位置，來觀察那些人走了沒有一樣，除卻說不完的尷尬外，還挺可愛的。

　　而正在跪拜的神谷星人類呢，就好比是在醫院裡排著長隊等待掛號的年輕的重病患，明明有問題卻又不願意佔去他人的時間，可內心深處又渴望著能被給予關照，因而對醫生或是護士的身影聲音捕風捉影起來似的，雖然涅霓只是淺淺露出了一撮金發和黑色的鞏膜，還是立即被發現了。

　　“偉大的極天聖帝現身了！”獵戶和公職人員競相起立，對著涅霓行起了厄爾斯禮，由於好幾年沒在公眾視野面前出現，簡直和一天內碼完超萬字的有許多點子的小說家看到章節全部通過之後擺弄幾下手指伸個懶腰，在接下來的幾個星期裡都以犒勞自己為由去幹別的事情，等到再坐到電腦前時看著新建的新空白頁，明明腦子裡已經想好了接下來劇情該怎麽發展以及值得打出來的金句，手和身體卻完全沒有開工的動力面對的情況一模一樣，

喔喔，名震寰宇的無人能及的演講藝術家涅霓·耶努爾華居然在兩個陌生人面前跟個新轉學來在作自我介紹的自以為自己這樣子很可愛的娘們一樣怯場，我怎麽會做這種夢，另外，一想到眼前這個金發飄飄的家夥是個對群眾十句話裡九句假，一言不合把人殺的大戰犯，噩夢，一定是噩夢。　　咽了咽口水，我們可愛的主角看來還沒忘記自己曾經在講台上的輝煌，一邊在心中咒罵著年少輕狂的自己跑去加入萬神殿行徑，一邊深吸一口氣，邁起步子，朝兩個莊嚴肅立的人類走去。

　　“嗯哼，咳咳，”先清嗓子再發言，對於有的人是樹威立嚴，不過更多的是陷入了不知道說什麽的尷尬情況，“這裡叫神谷星吧。”因為不知道能說什麽，涅霓回想了一下剛才兩個人的喊話聲，就以此為切入點開口發言，好在她還沒忘掉自己在公眾視野中的說話方式。

　　“是的，這裡就是神谷星，耶努爾華大人。”公職人員形象的那個人畢恭畢敬地說道，對於飛船的存在，他們似乎完全不感到驚訝，而接下來他說的話就包含了更大的信息量:“您終於在千萬種可能性中選擇了神谷星，不遠千裡從那迫害您的厄爾斯星來到這裡了。”

　　似乎這兩個人也能看出來涅霓無法理解這句話，對於飛船內的情況也了解得大差不差，兩人類邀請涅霓跟上的同時也提到了恆采、尤若和倩荃，當涅霓補充冥雲的存在時，他們雖然表示自己並未聽說過，但也沒有很驚訝，似乎會出現自己不知道的家夥這種事情也在他們的預料范圍之內。

　　在震驚中思考了一下眼下的情況，涅霓很自然地做出了她這類表演型人格在不自然時會做出的誇張化動作，隨後用嘴和雙臂同時對恭敬等待肅立的人類表達了“稍等”的意思就回到飛船中去。

　　即使是和冥雲一樣精通心理史學(但是推論可能性過多)，和尤若一樣洞悉唯物史觀(但是唯生產力論)，和恆采一樣個體接觸經驗豐富(但是偏向個人崇拜)，和倩荃一樣閱片無數想象力豐富(但是嚴重脫離實際)，發生這種事情果然還是太誇張了點，好在涅霓智商夠高，抗壓能力和信息處理能力也可圈可點，因而還沒有被巨大的信息量燒壞腦子，待在飛船裡看笑話的各位，自然也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開始進行信息處理工作——除了還在建立動態宇宙模型的冥雲，對著自己畫出來的幾幅星空畫作就能把天體之間相應的參數常量都計算出來並且妥善處理後以非常清楚易懂的形式呈現出來，不得不說他的辦事能力的確和他的五官呈正相關呢。

　　另外三個神階生物的效率，不能說是統一高效協調均衡吧，也只能說是拖泥帶水勞而無功，和那三人一比，北宋政府的效率真可謂是雷厲風行啊，畢竟不要說分工，尤若和恆采總是試圖把所有要處理的信息一股腦全部推到對方身上，倩荃只能在一旁乾看著，完全就是混亂狀態。對此涅霓倒是不以為意，那兩人類的語言信息量的確很大，卻都是和現代網絡上截取來的一樣呈現碎片式的不完整，也就是說，要是真的想獲悉事件真相，還是得去和住在這顆神谷星上的人類交流才是。

　　我們還是照常，效仿一下春秋筆法，把擁有無限重複性的步履過程敘述省掉，直接概述:雖然沒有見過這類海陸空太空四棲飛船，但人類也並未因此有什麽吃驚之舉，在涅霓的邀請下，進入船體中擔任前往人類聚居地的向導一職，同時也對先前的各種信息進行詳盡的解釋，兩個人類有不同的身份，按理說在待人接物上獵戶和公職人員都會有自己的風格，不過眼下他們所表現出來的對四座的態度卻是高度統一的，不同於對飄渺神明的敬畏和對救世英雄的依賴，這種有平等傾向的尊重在懸殊的地位之間極為少見，很難想象他們剛才還在進行著極為虔誠的跪拜之行——這種平等尊重就好像是被要求著那麽做的，就好像大人要求孩子向長輩打招呼，不同在於前者是被要求展現個性，後者則反之是拘於禮法。

　　根據兩名人類相互補充起的說辭，神谷星上生活著數量不算少的人類，其文明發展情況就和先前預測的情況一樣還停留在非常早期的時間段，究其原因也當然是物種多元造成的局面，這倒也不是什麽大事，問題真正出在哪裡已經很明顯，兩個人類甚至也知道涅霓這一邊的問題，只是表示短時間內說不完，需要由人類聚居地的領袖類人物慢慢解釋。

　　總之，在本地人類的指引下，大家向著遠方而去。

　　時間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履帶在山野間碾出了一條蜿蜒的由灌木在兩旁接侍的道路，根據兩個人類之言，獵戶是上山來打獵來著，公職人員則是獵戶的朋友，因為閑著，所以就一起來到山中打獵，在這期間聽到了巨大的槍聲和龍的吼聲，這個星球上並沒有槍，但他們卻知曉槍械的存在與用途，就像南美土著開始時把殖民者認為是羽蛇神歸來一樣，他們也猜測是那位「極天聖帝」的到訪，於是才朝槍聲源頭尋去，這個事端在告知給初到神谷的怪物的同時，也告知給了本地人類。

　　神谷星上的人類都聚居在臨近大型河湖的平原和窪地，相比於盤踞著神話生物的高山和森林，人類佔據的領土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即使如此他們還是很成功地用生活廢水給河湖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汙染，不過這點誰也別笑誰，其他種族棲居的地方也一樣有汙染，大概由於有其他族群生活在河湖裡的緣故，在相互製衡威懾下，人類這邊的汙染還相對小一點。

　　要說本地這些神谷星人的熱情的話，他們似乎也知道會有大型載具會來到這裡，很識相地清出了一片供停靠的空地來，事已至此，不停駐一會兒自然是不行的了。

　　在其他人走出來並受到熱烈盛大且自來熟的歡迎之後，冥雲才拖著整齊扎起的黑色長頭髮緩緩走出來，與此同時在迎接的人群中也有一個似乎是領袖身份的人來到了中間，眼下不僅是那個人長得很眼熟吧，此情此景，發生的事情也很眼熟，一切事情都已經逐漸可以理解了，神谷星或許是來自過去的威脅布下的第二個克萊姆達爾星，但是由於選錯了人，所以這個圈套落空了。

　　就像在克萊姆達爾上對尤若和珦琮的經歷下手一樣，神谷就是不折不扣的厄爾斯星的複刻版，因為，那個站在人群中央的領袖人物摘下貝雷帽，露出了整齊扎起的黑色長發，一樣的後腦有扎起的姬發式，只是頭髮長度比冥雲短不少，似乎是為了方便在遇到這種情況時好給人辨認，這次的「世界變動」那冥雲下手，兩個長著相同面貌的人發現了對方，深紅色的瞳孔視線相聚時，便也相視一笑。已經有一半的理解度了。

　　“欸?啊！哇！兩個冥雲！啊啊，我原來在做夢呐……”在涅霓由於過於驚喜而暈倒在地之前，她和另外幾個被忠誠的人類們在這一邊冥雲的旨意下先帶去了安置點，現在，兩個精通心理學的怪物幾乎可以做到直接用眨眼睛的方式進行清楚的交流，他們各自心領神會後，就去找安靜的，可供交流的地方去了。

　　可別忘了，以前吹冥雲的時候我說過，「冥雲」只是音譯過來的概念性專有名詞，冥雲之所以是冥雲，取決於他的一切——他的經歷，他的認知狀態，他的影響以及他造成的影響，這些一切的一切組成了他，而這邊一位雖說有一樣的樣貌和性格，但經歷不同，因而也不能稱為冥雲，他對此自然也很清楚，所以是一直以可以與冥和雲兩字相對的幽和雨自稱。

　　在一個矗立於湖中的木製亭子下，立著一塊畫板，前方的水面的藍色極為鮮豔，大概是因為這片湖非常廣袤且也很深，說實在算得上是內海，不同於此地的寧靜致遠景觀，後方恭迎神的盛典熱鬧非常，冥雲和幽雨手裡都拿著畫筆和顏料盤，硬是用油畫的形式畫出了浮世繪風格，不過二者磨製出來的顏料顏色相似卻質感不同，也算是證明他們並非同一個人吧，幽雨存在的時間肯定不及冥雲，不說成熟，肯定沒本尊那麽邪惡。

　　“那是很奇怪的感覺，隨著誕生後年月的增加，記憶開始湧入我的意識，”幽雨見冥雲放下筆，就抬起手在畫上加了幾筆，“在緩緩推算和莫名其妙的提升下，我意識到了我是「世界變動」的產物。”

　　“但是成為用於捕殺我們的陷阱可並非你願意的事情對吧?所以去作出了改變呢。”冥雲笑著摘下了幽雨的帽子拿在手中把玩，接著又用肩輕輕碰了碰幽雨，“而為什麽不告訴人類關於我的事，則是因為我性質特殊，而過去之民能力有限，所以你自己也不知道對吧?”

　　幽雨摸了摸下巴，轉過頭也微笑著回答:“也不盡然，我可以猜測出還有一個人是我這個克隆體的本尊，但沒法探清更詳細的資料，不過也算幸運了，而且剛剛好我目前還是一個精神職業地位而非完全統治。”

　　“嗯?何出此言?”冥雲其實很清楚答案。

　　“把你的信息毫無保留的帶給……不要說人類，就是神種組成的娛樂至上社會也不可能接納不是嗎?心連心一般來說是形容詞，對你來說卻可以是動詞呢，這是見到你之後知道的;我現在這個身份嘛，簡單來說，存活與否並不會對人類的發展產生太多影響。”

　　冥雲和幽雨都笑出聲來，明明可以心理交流，但顯然口頭談天還是更悠閑更浪漫一些。

　　“我現在有個有趣的想法。”補上畫的最後一筆後，幽雨望向冥雲，冥雲沒有說話也沒有改變神態，只是和先前一樣用柔和的目光看著一切。

　　涅霓非常努力的集中注意力，好在嘈雜的環境中聽清楚真相到底何如，並且漸進地受到了幽雨的教誨——除了關於冥雲的事他自己也不知道外，其他人的事項全部都是一開始就毫無保留地講了出來，也就是說，眼前這些人類對她那四次被背叛可謂了如指掌，也很清楚她如何從一個活菩薩被逼成活閻王，了解她的統治手段和方式的神谷人類，並沒有因此而排斥她，反而給予了充分的理解與——涅霓·耶努爾華從未奢求過的信仰，雖然這個信仰配上「極天聖帝」的稱號挺尷尬，念快了還可能變成齊天大聖。

　　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不夠坦誠，總是隱瞞才……算了，她好像壓根不覺得自己有墮落什麽的，這時湖面突然升起一股巨大的水浪，那麽涅霓可有可無的反思就到此為止。

　　湖面逐漸平靜後，出現的人將會給“為什麽這顆複刻版厄爾斯會有那麽多神話生物”這一問題帶來答案，即剩下一半的理解度。

　　“……吵什麽吵！”清脆，響亮又尖銳的聲音直接刺了過來，引得人們全數看過去，那是個留著一大片深綠色頭髮的美少女，看衣著也知道大概是偶像行業吧，“你們這些猿啊，員啊，緣啊，原啊都把嘴閉上！我在那麽深的水下睡覺都能被你們的聲音吵醒……”

　　這怎麽說也是開給自己的盛會，涅霓也不容得有人比自己還幼稚，不管她是誰，先喊話再說，立即張開嘴發出了同樣很刺耳的聲音:“你算什麽東西啊你！總在別人身上找問題，明明就是因為你自己是個廢物！睡得再死一點你怎麽可能讓人吵醒！”

　　那個偶像顯然在發起床氣，被那麽一打住就更氣憤了，轉眼間一路掀起水花就直接踩在水面上跑了過來，邊跑還邊喊道:“你們這群螻蟻也有膽子罵我……嗯?涅霓?”

　　“你誰?”涅霓看著眼前的少女又有點熟悉又有點面生，然後想起來她哪裡是什麽少女，也是個活了很久的老太婆，“你不會是凱索魯·卡徒阿忒吧?不會吧不會吧！”

　　一場危機就那麽被化解了，涅霓現在總算是知道為什麽萬神殿裡就凱索魯最喜歡拜托自己幫她寫歌了，原來是依靠信息差進行信息壟斷，也的確，別的地方的住民不可能會知道涅霓，凱索魯當偶像就完全可以把那些精美樂曲從轉載改為原創呢，好在涅霓也不在意這種事。

　　再說到剛才那個問題，域外的瀚海宇宙是早以存在的地界，除去大量大大小小的亞空間，其實也有不少神都居住在這些等待開化之地，還在很早以前發生過一場曠世大戰，那些事無關緊要，而大戰後凱索魯的眠居神谷，與眷族為伴的行為才影響到了神谷自然生態的發展。

　　無聊的同時轉變視角，我也發現了點東西。

　　危機並沒有化解，而是轉移到了別的地方。

　　“那是個彈夾嗎?”珦琮指著瓦列裡筆上的黑色物體問道。

　　“是啊。”

　　“你把彈夾裝在了筆上?”

　　“對啊。”

　　“那有什麽意義?”

　　瓦列裡沒作聲。

　　“……我清楚了，聽著孩子，我們要開始著手精神層面的生產方式革命了，”珦琮吸了口煙，“文化離文明越來越遠嗎……”

　　這是個彈夾潮流的到來，是誰發起的已經不可考，總之先排除軍隊，他們將是這場潮流中的享受者。

　　起初米斯人還以為這只是厄爾斯那裡的梗:你可以把彈夾裝在任何它們或許根本不需要彈夾功用的東西上，這有什麽用?先不管這個，總之，裝上再說吧。

　　是的，看起來每個人都得到了一個彈夾，至少一個。

　　這就是潮流，因為人人都在模仿，人人都在跟隨，彈夾潮流，已經遍及整個米斯了，這對大家有什麽影響呢?

　　不過是到處都有彈夾罷了。

　　僅此而已。

　　比起一個彈夾模因，冥雲和幽雨為大家準備的玩笑還是更惡劣一點，來猜一猜吧，現在飄在水上的屍體，到底是誰的呢?到底是冥雲本尊?還是幽雨?他們兩人實力一樣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