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公雞打鳴的時刻,侍女叫醒他。
趙政有些不舍,可還是起床,穿著衣裳。
外面的天色還是黑暗一片,唯有遠方有著光明,正是日夜交替的時刻,黑暗在逐步散去,白天就要到來了。
侍女,仆從們開始行走起來,開始生火做飯。
趙政拿著一卷書冊,開始大聲背誦起來。
等到食物熟了的時刻,趙政開始吃飯。
吃飯之後,前去上學。
教室頗為寬敞,在這裡采光極好。陸續有學生到來,跪坐在原來的位置,翻閱著竹簡,在溫習著作業,口中念念有詞,在默誦著文章。向著四周看去,發現有很多陌生的面孔,也有很多熟悉的面孔消失了。
學宮學習,並不強求。
有的貴族學生,只是上了幾年學,覺得不適合自己就是離去,有的前去參軍,有的前去經營家族產業,或是從事其他種種。
學宮當中,來去自由。
想要來就可以來,想要離去也可離去。
同樣很多貧寒士人,也可到這裡蹭課,夫子也不驅趕,正所謂有教無類。
就在這時,荀夫子出現在教室當中,敲響鍾聲,鐺鐺鐺響聲不斷,隨著鍾聲響聲,本來交頭接耳的學生,或是背誦的學生,皆是安靜下來。
趙政也是停下來。
荀況說道:“學始於背誦,時刻背誦,記憶深刻,年少可能不知,可等到年紀大了,必然了解其意。若是連背誦也做不到,又是有什麽資格誇誇其談,談論對文章的理解。為公子公孫,王子王孫,更是要為人表率。”
“趙偃,上來背誦《湯誓》!”
荀況高大的身軀在移動,好似威武的戰士,目光看向趙偃,這位趙王子嗣被盯上了。
趙偃顫抖著,走上台子,開始背誦起來。
湯誓,說的是商代開國君主湯在征伐夏桀之時,軍旅會戰於鳴條之野,為戒士眾而作。
有些緊張,磕磕巴巴,臉色蒼白,不知該說什麽。
荀況說道:“我說一句,王曰:“格爾眾庶,悉聽朕言。非台小子敢行稱亂……”
趙偃下意識的背誦道:“,有夏多罪,予維聞女眾言,夏氏有罪。予畏上帝,不敢不正。今夏多罪,天命殛之……”
似乎找到靈感,下意識的背誦著,後面流暢了很多。
“趙偃,不要緊張,君子當有氣度!”荀況評價道。
趙偃說道:“唯!”
荀況又是道:“趙盤,背誦《禹貢》!”
趙盤上前,開口背誦著,在尚書當中這篇大約是一千五百多字,篇目較長,可依舊是流利至極。
荀況點頭著,給予評價為優。
接著,又是考核其他的學生,趙氏公室學生優先考察,接著又是其他學生,有人背誦流利,有人黯然退下。
趙政也是上前背誦著,背誦的是《牧誓》,也是背誦流暢,沒有出現大的差錯。
荀況說道:“上半年講述尚書,這半年講述《春秋》。昔日,孔丘總理春秋,春秋僅僅是一萬六千言,卻是記載二百四十二年歷史,言簡意賅。一件大事只是一句話進行概括,相當一部大事年表。”
“因為其言簡意賅,很難讀懂,故而後人多對春秋作批注,也就是《傳》。在諸多《傳》當中,又是以左丘明的傳最為合理,詳細,名為《左氏春秋》!”
荀子丟下書卷,開始講述春秋。
重點側重一些故事,
引導啟發。 這一課,講述的是鄭莊公的故事。
春秋有五霸,還有三小霸。
鄭莊公,就是三小霸之一。
鄭莊公,姬姓鄭氏,名寤生。
莊公出生的時候,是倒著生出來的,即腳在前。因為這樣出生,不吉利,被母親厭惡。武薑生下嫡次子叔段,因生叔段時是順產,所以武薑很喜歡叔段,並多次請求鄭武公立叔段為太子,但鄭武公沒有同意。
因為嫡長子繼位,是傳統。
鄭莊公當了國君後,直接放縱弟弟,讓弟弟變得傲慢,欲擒故縱,最後出手滅掉弟弟叔叔段。
又是與衛國,宋國征伐,多取得勝利。
最後,周桓王率陳、蔡、衛等國軍隊討伐鄭國,鄭莊公派兵抵抗,兩軍戰於繻葛,周王的軍隊大敗。周桓王被射中肩膀,取得繻葛之戰勝利,周天子的威嚴一落千丈。
荀況講述著鄭莊公,娓娓道來,情節曲折,眾人聽著皆是感覺有趣。
左轉要比尚書有趣很多了。
尚書當中,很多歷史不知真假,發生的事情也太遙遠。
可左傳當中,記載的事情卻是在幾百年前,距離現在還不太遠。
講述完鄭莊公的故事,荀況又是問道:“鄭莊公小霸,可稍後卻是祭仲專權,內亂不斷,又是敗於晉國,敗於齊國,越發的衰落,最後被韓國滅亡。盛極一時的鄭國,在短暫的興盛後,卻是走向衰亡。”
“你們可有感悟?”
眾人沉默著,略有所思。
荀況問得好:“鄭國因何而亡?趙偃,你怎麽看?”
趙偃沉思著,站起身來,說道:“在鄭莊公治理之下,鄭國開始強大,只是祭仲專權,多有弑君之舉。公族權力下移,被卿大夫奪權,君王無權,內有外患不斷,終究是亡國。”
“鄭國,亡於臣子專權。為君王當親近兄弟,親近公族,兄弟同心,社稷安定,百姓昌盛。我趙國,就是兄弟同心,平原君為趙王之弟,明智而忠信,寬厚而愛人,尊賢而重士。馬服君,為公室之人,多有重用。”
趙偃說的,也是趙國的國情。
趙國,對於公族極為重用。
在朝堂之上,多有公族之人,公族掌權;在軍隊當中,公族之人數量更是眾多。
公族,在趙國佔據巨大的權力,這有些的防備士卿專權。
當年的時刻,晉國就是公族勢力衰落,導致大權落在六卿,最後更是三家分晉。昔日,趙家如何上位,如何奪權,現在就是如何防備後來人奪權。這也是為何,趙括能上位,在長平替代廉頗,因為趙括是公族之人,是親近之人。
荀況問道:“重用公室之人,本無錯誤,可不分賢愚皆是重用,卻是大為不妥。昔日,楚有材,晉為之用。這些年來,趙國不能用人,又是有多少賢才外流。若是不能為我所用,必為敵人所用。”
趙偃恭敬道:“偃知之!”
荀況又是問道:“趙盤,你如何看?”
趙盤站起身來,說道:“不違農時,谷不可勝食也;數罟不入洿池,魚鱉不可勝食也;斧斤以時入山林,材木不可勝用也。谷與魚鱉不可勝食,材木不可勝用,是使民養生喪死無憾也。養生喪死無憾,王道之始也。五畝之宅,樹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雞豚狗彘之畜,無失其時,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畝之田, 勿奪其時,數口之家可以無饑矣;謹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養,頒白者不負戴於道路矣。七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饑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仁者未必無敵,可不仁卻是必然被敵所敗,歷代鄭伯皆是驕奢淫逸,殘暴冷酷,不知仁愛百姓,豈能不亡!”
荀況問道:“趙戈,你怎麽看?”
趙戈說道:“鄭國軍備松懈,不修武備,不修鎧甲,不整乾戈,士卿嬉戲玩鬧,豈能不亡!”
眾人陸續開口,說著鄭國滅亡之因,有的說鄭國亡於大臣專權,有的說鄭國亡於不務農桑,有的說鄭國亡於君王不仁,有的說鄭國好商輕農。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說了很多。
荀況總結道:“亡國之法,有多種。君弱臣強,國家可能亡國;
君王輕視法令,好用計謀,可能亡國;荒廢內政,依賴外援,可能亡國;
群臣喜歡辯術,商人強橫掠奪本國財富,可能亡國;
君王喜歡奢華,玩樂,百姓困頓,可能亡國;
信奉鬼神,迷信卜筮,可能亡國;君王偏聽,不知采納群賢意見,可能亡國;
君王辦事缺乏果斷,優柔寡斷,好壞不分,可能亡國;
君王不善隱藏感情,泄露機密,可能亡國凶狠殘暴,傲慢偏見,可能亡國;
國內英才不用,反而搜羅國外人才,可能亡國;
嫡庶不分,太子未確定,就是君王去世,可能亡國!”
“這是九種亡國之法,可評論鄭國為何而亡,終究是欠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