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門大開,趙檉率人進入,路上只見兩旁棵棵翠樹燈籠高掛,照明如白晝,風色如畫卷。
更有丫鬟嬌俏,聲如黃鶯身似酥,來來往往,穿插不息,恍如花叢。
那小廝們更是多不勝數,端著吃食雜物,不停歇地從前方大堂遠近活動。
“王爺,嘉王府內似在宴請?”身後親兵司都虞侯小聲道。
“宴請?搶了我的馬,打了我的人,還有興趣宴請?”趙檉冷笑聲,一甩手上馬鞭,發出震天價的響動。
都虞侯見趙檉火氣,伸手便抓過一名丫鬟詢問:“嘉王何處?”
小丫鬟卻是描了黛眉,鵝蛋臉粉白,小嘴似菱,嫵媚多情,吃痛叫道:“將軍,疼,疼……”
都虞侯眼皮直跳,眾人眼神古怪,他急忙放了手,輕咳一聲:“我問你嘉王何在?”
小丫鬟嫋嫋婷婷,行了個萬福,這才道:“王駕正在左近菡萏殿內宴請,各位將軍可是前來赴宴?”
都虞侯道:“且前面帶路,莫要再囉嗦,當心我掐折你這楊柳小腰!”
丫鬟捂嘴笑道:“將軍玩笑,將軍力大當憐惜奴家,何至用力來掐?”
都虞侯立時老臉通紅,心中早不耐一巴掌將小丫鬟打去旁邊,自家徑直往前方帶路去了。
沒多時,便來到一座大殿前,只見這殿一側竟是個碧水小池,水上九曲回欄,洋洋灑灑鋪滿了粉白鮮嫩的荷花,一時花氣襲人知晝暖,鵲聲穿樹喜新晴。
那大殿門洞開,但見裡面珠色寶映,火燭通明,輝煌如白晝般堂皇精彩,耀耀如瑤池樣美玉升平,正裡方擺了最大桌案,兩旁又各自排了條桌,都坐了各色人等,還有歌姬獻唱,舞姬霓裳,那彈琵琶的娘子指尖一掃,便是闋八聲甘州,唱得正是對瀟瀟暮雨灑江天,想佳人、妝樓顒望。
趙檉臉色凝水,帶人直闖殿堂,頓時彌殺之氣起,那歌姬舞姬都嚇去了一旁,唯有那琵琶娘子指風一變,化作了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殿內兩旁自有人識得趙檉,紛紛站起身一臉詫異驚呼二大王。
那裡面最大桌案後正端坐一名皇子,生得面如傅粉,唇若塗朱,眉眼俊俏,貴不可言,正是當朝道君皇帝三子嘉王趙楷。
趙楷面不改色,遙遙見禮道:“是二哥來了,不知何事竟帶將士入府,擾了這雅趣盛會。”
兩旁做客都心內稱是,哪怕眼前這些將官的盔甲服色不同一般,看似有四品左右模樣,但那又如何,不過是粗劣武胚罷了,想當年那狄漢臣不也是擠破腦袋想入文序,最後落個不自量力,抑鬱而終?
做客心內不滿,縱為白身,也敢攆這些賊配軍出門,只是二大王當面,卻是個奢遮人物,士林聲望,詩詞文章,乃是一等一,卻不知為何還要習武,說甚麽文武全才,那武又怎能和文相提並論!
“三哥兒好雅致啊。”趙檉負手上前,走到那主案,悠悠道:“馮聚何在?”
趙楷嘴角動了動,他與趙檉自小相遠,長大越發不熟絡,他覬覦帝位,真正的大敵乃是太子,對這位二哥卻是甚少關注,只是今日事出了,涉及寵妾家人,如何都要遮攔一番。
“那馮聚得罪了二哥,我已令他思過,二哥回頭再降他職位,我讓他給二哥磕頭賠罪便是了,他如今懼怕二哥,哪裡敢見。”趙楷笑道。
“三哥兒可知他所犯何罪?”趙檉點了點頭。
“倒是聽譚真那武胚說了,
好像是擅自做主將馬借與殿前司,這左右不是大事,軍馬珍貴,高俅還敢不歸還?”趙楷覺得這位二哥有些小題大做了,肉左右都是在鍋裡,那馬如何都是大宋的馬,怎麽樣也跑不去遼國西夏。 “三哥兒,這事你可從中點撥?”趙檉再次點頭,臉色卻深沉下來,如果真是趙楷指使,他不介意讓這位整天風花雪月吟水唱柳的三皇子,知道一下花兒為何竟這般紅。
“二哥這是甚話?”趙楷聞言立時不樂意道:“兩司三衙皆管粗陋軍事,我避之唯恐不及,怎肯前去沾染,汙了我玉樹之身!倒是二哥,居然有興趣去那種地方,與兵丁鎧甲為伍,豈不辱沒了金軀貴體?”
趙檉看著趙楷,心想你就是因為這玉樹身,所以被金兵抓走北上,難忍醃臢粗鄙,才年紀輕輕便鬱鬱而死了。
他伸手拍了拍趙楷肩膀道:“三哥兒,你還是把馮聚交出來吧,你若不交,我可要自行去找了!”
趙楷聞言色變,道:“二哥,你……”
趙檉回頭望了眼殿上做客, 個個都伸頭探惱,一副好打聽的模樣,不由笑道:“若是在這殿上鬧起來,於臉面卻不好看,三哥兒也不想有辱斯文不是?”
他說完抬腳就向殿後走,一眾將官緊緊跟隨,趙楷臉色變了變,擠出幾絲笑顏對殿上人道:“諸位還請安坐飲酒,我與齊王有事相商,暫時失陪,見諒見諒。”
說完後,他急忙轉了身,緊追趙檉而去,余下殿上做客面面相覷,一時不知所以然。
趙檉從後門出去,卻也不知道哪裡去找馮聚,譚真這時道:“王爺,可找那馮聚的妹子。”
趙檉點頭,都虞侯立刻抓來一名小廝詢問,原來馮聚的妹子叫做馮家奴,住在後宅左旁第二個院落。
譚真複又告罪道:“王爺,總是後宅,唯恐是非,屬下們怎敢前往。”
趙檉沉思道:“你等且來,到了再說!”
卻這時,趙楷追來,怒道:“二哥我敬你,你卻如此欺我,且不管如何先去爹爹那裡辨個是非!”
趙檉只是不理,路上自有嘉王府侍衛前來阻攔,卻哪敢真的動手,兩位大王打架,誰敢真去遮擋,大王相互打死打活倒沒甚麽,一但遷怒,直接殺人,那卻是自家倒了大霉。
說話時,跌跌撞撞便來到了後宅前,趙楷令侍衛擋住圓月亮也似的圓門,喊道:“人呢,還不快來人!”
他話音未落,便從暗裡走出兩人,具著了緋色羅袍裙,白花羅中單,束大帶,革帶系緋羅蔽膝,方心曲領,著白綾襪黑色皮履,面白無須,竟是兩名內侍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