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林藍完全算不上一個傻瓜,這意味著哪怕沒有白不識與她一起複盤,她也能在看完回放後,大體拚湊出真相。
前面的部分她看得還算慢,在小孩鬼與嫁衣鬼出來之後,立刻就變成了快進。
只是當她的視角又回到轎子之內時,又慢了下來,很快便發現了貓膩所在。
——“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掉血了。我剛剛使不上力氣,應該也是被外頭的女鬼控制了,幸好不完全,還能看到旁邊的包袱,想起你說過的話,就把包袱裡的紙錢拿出來燒了。”
這是林藍在嫁衣鬼乍然出現、受到影響又醒來之後,白不識對她說的事情經過。
當時她就發現自己的刀掉地上了,暗自留了個心眼,卻沒有說。
如今回來看,這人居然在撒謊。
“什麽受到了控制……這不是完全沒有被影響嗎。”
“還想到那種借口來安慰我,是不想我因為拖累他而感到內疚吧?”
“可是這裡,為什麽要去接那刀?如果抓住手腕再格擋的話不就可以……”
林藍將畫面調成真實模擬的狀態。
這是一個可以在個人空間裡重建當時環境的選項,各項都可以調整是以實體出現還是以投影出現。
林藍選擇將環境設置為實體,玩家與NPC都設置為投影。
她坐在轎子中白不識的那個位置,伸出手臂嘗試了好幾次,還是覺得很疑惑。
想不明白就不去想了,她繼續向後看,待得看到白不識氣喘籲籲地跑步的時候,才感覺腦海中靈光一現。
“他應該跟他那個朋友不一樣,身體狀況不是很好,想必也沒有學過武?所以在沒有系統輔助的情況下,也用不出我會用的那一招。”
“以這個作為前提再來看的話……”林藍再次精準地將進度條拖回在轎子中的時候,設置暫停,再次嘗試模擬白不識的行為。
“所以當時在他看來,如果不擋住我,我會衝到外面去?這才是他受傷的真正原因?”
女孩喃喃著的聲音越來越慢,視線落到自己的小臂上。
那裡與畫面投影中白不識的手臂,部分地重合了。
看起來,就像那個整天笑嘻嘻的家夥正握著她的手臂。
“……”林藍說不出話來,下意識地偏過頭。
可她恰恰又看到,比她高出一個頭的白不識,其頭部的投影正好在她仰起臉時能看到的正上方。
就像是,正靠在這人身上一樣。
林藍像是被燙到一樣收回眼神與手臂,沒想到動作幅度太大,竟觸發了播放鍵。
恰好聽到白不識的那句話。
——“讓人討厭的隊友賣了很正常,碰到喜歡的隊友還賣幹嘛,我又不是人販子。”
在那之前聽到這話的時候,林藍可一點兒都沒有想多。
所謂“喜歡的隊友”,是與“討厭的隊友”相對的,指的是比較認同與合拍的隊友。
這個時候聽起來,怎麽就那麽……
這句話當然不是說給她聽的,她也聽不見。他又不可能料到她會來看回放。
所以大概,是真心話吧?
偏生那家夥說這話的時候,眼神又那麽專注地盯著投影中的自己。
和平時吊兒郎當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莫名地,讓人覺得,好像有點帥氣。
女孩隻覺得臉上發燙,急急地將進度條又拉到後面。
這次因為手有點抖,
又錯誤地拖到了白不識把那個匣子給她的時候。 ——“我要是失敗了,記得用這個,對你會有幫助。”
這不是,直接就把後背交給她了嗎?
再往後看,看到白不識轉移那老怪物的注意力,隨即帶上她逃走的時候,林藍不得不直接關掉了回放。
“還、還是先不要分析了吧,”她強自鎮定地想,“反正天也很晚了。”
她點擊退出遊戲,心想明天再上來看看信息好了。
白不識一直沒有回復她信息,還下線了,可能是因為太晚了,從副本裡出來就直接下線睡覺了吧。
打完這個長線副本,應該是會很累的樣子。
進副本之前他還問過自己這麽晚要不要睡覺,難道其實那個時候他就想睡覺了,是因為她約他打副本,所以才特意留在這兒又陪她打了一局嗎?
林藍從遊戲艙裡爬出來,去水龍頭前洗了把臉。
走到鏡子前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的臉紅紅的,耳邊還回蕩著心跳聲。
一定是因為熬夜。
像是要轉移話題一般,她摸出終端來發了條信息。
“遊戲很好玩。”
雖然已經是半夜了,但那邊回復莫名地快。顯然遊戲上線第一天所有人都在加班。
“刀好用嗎?”
“好用,有這把刀就夠了。”
“那就行,其他呢?遊戲環境怎麽樣?有沒有人找死騷擾你?”
“沒有。”林藍慢慢地打字。
其他人都不足掛齒。
只有一個人,是她主動發消息騷擾還不回復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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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不識將遊戲拋到腦後,回到客廳裡。
那對不靠譜的夫婦顯然已經睡覺了,家裡沒有任何聲音。
帶給他的點心就放在桌面上,用潦草的手寫體寫著“代購費100元,先付後吃”。
白不識冷笑一聲在下面加上“身無分文, 要錢找我爸要去”,隨即毫無心理壓力地大嚼起來。
只是吃著吃著,他賊眉鼠眼地四處張望片刻,又將客廳平時都開著防盜的監控關了。
隨即他小聲清了清嗓子,對準客廳裡唯一的植物——牆角的那盆綠蘿伸出手掌,用氣聲道:“給我,滅!”
然後他再次確定四下裡無人,躡手躡腳地走到花盆跟前。
“怎麽回事,這葉子的尖端居然發黃了!”白不識捂嘴驚呼。
“哪怕隔著這樣遙遠的距離,這一擊之力,居然恐怖如斯?”
“如此強大的力量,還是不要隨便動用為好。”他皺眉,深深地看了自己的手掌一眼,將其背到身後,抬頭挺胸地離開了。
整個過程,沒有被以任何手段觀測或者監控到。
否則,如果讓那對老年中二病發現他們的兒子真的是親生的,那可就太恐怖了。
吃完宵夜他就回床上睡覺。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遊戲中耗費了太多的精力,這次入睡比先前的時間要快得多,就很舒服。
他也沒有再夢見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
不過,一片黑暗中,似乎有什麽東西像羚羊般在視野的左端跳躍。
艱難地在沉睡中轉動眼球,他看到一串很難理解的數字。
“0.1%”
百分之零點一,百分之零點一……?
腦海中他自己的聲音含糊地念叨了幾句。
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而當他醒來之時,已將夢境盡數忘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