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羽雖然按住張飛,可眼中殺意更甚,望向袁術的眼神之中,充斥著寒芒。
剛才還有一個叫做華雄的人在他面前叫囂,後來他的人頭便在關羽面前生生飛起。
關羽冷眼看向袁術,卻將眼角瞟向二人共同的大哥。
劉備!
關羽知道自己這個三弟,性情率真,因此也最容易壞事,因為受不得一點醃臢言語。
今日會盟,本就不受諸侯待見,為了助力大哥揚名天下也隻得忍著。
可袁術的話,可不僅僅是侮辱了他們二人,連同劉備這個小小縣令,也被含沙射影地包含在了裡面。
劉備略作沉吟,按劍起身,徐徐走到關張二人面前。
曹操思慮良久,此刻見狀,終於還是下定決心勸道。
“袁盟主,將士有過當罰,有功則當賞,何必計較職位貴賤?
今日關羽陣前斬將,解盟軍之困,已是大功一件;
況且這位壯士雖然出言無狀,卻也通得情理,就算不予采納,也不必相責吧!”
袁紹一時語塞,心頭暗罵袁術無事生非,搶風頭也不看看什麽時候!
二袁相爭,在族中即可,如何在外人面前,輪得到你來發號司令,把我這個盟主的面子往哪擱?
可袁術他可以野心勃勃的爭,自己卻不得不顧及袁家顏面,隻得舍小劉而顧袁術了!
“孟德此言差矣,關羽功勞固然在,可公路所言也不差。
大軍決策,自有諸侯相商,如何輪得到下將胡言?
今日之事,我不追究,就此作罷!”
袁紹言語鏗鏘,哪怕是做個老好人,也得拿著自己盟主的架勢。
劉備聽罷,本就欲離去,卻為曹操出言相勸而暫時停下。
如今見盟主袁紹也是這般言語,無語至極!
創業創業,雖然劉備一生奔波皆是為此,為祖宗之業,為自己一生之功業。可如何創,說到底還是靠老天賜給自己的這兩兄弟。
這一點,沒有誰比劉備心中更加清楚。
劉備伸出雙手,左手拉著關羽,右手握著張飛,轉頭分別看向二人,滿眼盡是對兄弟的信任。
三人眼神交匯而過,異口同聲喝道,
“走!”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什麽爺?劉大爺,關二爺,張三爺!
某有超凡之才,何必人前受辱?
三人攜手出帳而去,掠過一路路的諸侯,張飛猶自難消心頭怒氣,不忿中回頭輕啐一口,罵道,
“什麽東西!?”
隨即三人踏大步而去!
曹操見狀,心頭迷茫不已。
諸侯會盟,本是自己一手籌建,可自己實力太弱,麾下將士不足,兵馬又少,這才寄希望於實力聲望俱在的袁紹。
可如今見袁紹袁術兩兄弟如此心胸,行事更是驕狂自矜,他領導下的盟軍,真的能勝過豺狼董卓?
楊修身邊,徐庶向楊修使了個眼色,楊修疑惑,本就對諸侯毫無進取的銳意感到失望,也借故率眾離去。
出了盟軍大帳,徐庶便幽幽勸道,
“主公,如此看來,請恕徐庶直言,盟軍雖然浩浩蕩蕩十八路之多,只怕難敵董卓一家虎狼之軍!
董卓本就把持朝政虎踞中央,更兼守著汜水,虎牢這樣的天下險關,可謂佔盡地利。
酸棗會盟十八路諸侯,連人和都佔不住的話,縱然人數佔優,要想取勝只怕艱難!”
楊修聞言擺手道,
“元直雖然看得透徹,卻忘了一點。
實事求是的說,十八路諸侯心思各異確實是盟軍最大的敗著。
董卓雖是豺狼凶悍異常,手下也不缺能謀善劃的破局之人,可有一點才是決定強弱成敗的核心,便是天時!”
“天時?”
徐庶聽罷一愣,皺眉失聲問道。
“對,就是天時!
此乃漢祚,又叫國運,也為民心。
有此三要在,大漢便依然是大漢,這也是董卓雖有霸行掩飾不住的野心,卻始終不敢篡漢的根本原因!
董卓霸佔朝綱,不敢取而代之,強大到能更換天子這一步,卻也只能做個位極人臣的相國,這是漢祚。
朝中忠臣良將尚存,大漢肱骨猶在,漢武之強,衛青霍去病神采依舊,這便是國運!
民心思漢,逆之則為反賊,這便是曹操能夠矯詔,十八路諸侯能夠會盟最核心的原因。
目下雖然袁紹不明,袁術暗昧狹隘,可尚有曹操舉旗,劉關張三英來投,這便是大義所在。
元直且看著,盟軍雖然人心不齊,但大義催揮之下,每逢劫難必有英雄出世,華雄之困便是如此!
想那華雄在盟軍面前如此逞凶,各路諸侯皆不能斬他,為何偏偏此時就來了個關羽?”
楊修說著,哈哈一笑,只是眼神瞟向天空的時候,竟對許多事有了更深的領悟,也對天空有了更大的敬畏之心!
徐庶本就是領軍之人,一點即透,俯首對著楊修稱讚道,
“人內心之成見猶如一座大山,一旦形成,往往翻山倒海難以顛覆。
非主公言明, 庶對局勢的判斷,只怕會因此而一直錯下去!”
楊修一邊領著徐庶一左一右的走著,一邊提醒道,
“此話雖然聽著玄虛,說來無他,無非就是一句話,
人命大於天!
我雖生在忠臣之家,卻是學儒之人。此所謂孟子雲,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之理也。
百姓生,命所在,心向此則為正,萬道皆可興;
心不向此,便如大海泛舟。縱然再大的船,也將翻覆。”
趙雲還好,聽著覺得有理,便全盤接收了過去,頻頻點頭。
可徐庶乃究理之人,兩眼圓睜大驚失色,望向楊修的眼神之中驚訝無比。
“主公讀書,怎麽能讀得這麽深?
那孟子說的話,世間文士皆讀過,一句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世人皆知名言,卻有誰敢把它當真?
可主公不但執著於是,還能借此推出國運民心,看到局勢勝負難料,徐庶今日方知。
世間竟有將書讀到如此深處之人,而且,還是主公!
徐庶此生,何其幸運!”
說罷,對著楊修俯身深施一禮。
楊修聞言心中慚愧,這不過是佔了兩千年的跨度,如何能不深邃,急忙將徐庶扶起。
“元直年長,不可如此。
天下之大,大就大在無奇不有。
天下之人,各有側重,自然不同。
珠玉金帛財色名權面前,自有忠義之士,也必有妄逐的小人。
所謂求仁得仁,求利得利,天地悠悠,不過人心所求不同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