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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世殺局》第1章血色大紅棺材
  農歷七月十四,俗稱鬼節,傳言,這一天乃鬼門關大開的日子,陰間的鬼會到陽間覓食。

  清水灣面海羣嶺中央的半山處,一座佔地近兩萬三千尺的江南庭院在林木間隱約可見。

  庭院大門側開,通幽曲徑從大門往山林延展,通向山林外的主乾道;一幢三層別墅面海靠山矗立在庭院的南側,前院有假山流水,後院人工湖上九曲十八彎的雕欄小橋連接南北兩湖岸,波光粼粼錦鯉斑斕。一條清溪貫穿前後院,溪流接通人工湖與假山;與人工一徑之隔的乃觀海的無邊際泳池,泳池乃淨化的海水,人工湖則為淡水,院內植物皆為名貴花卉及樹木,可見該私人別院業主手筆之大!

  而該業主雖非香港十大富豪之一,但據統計,其資產卻不在四大富豪之下,此人姓王名宇恆,王氏集團創始人,如今已是八十有九,但精神卻相當飽滿,配上一頭黑發,使其看上去顯得相當年輕,七月的天氣相當焗悶,陣陣海風往內陸輸送出重重熱浪,令人坐著都出身汗。

  半退休的王宇恆孤獨地坐在湖心亭上品著名貴的紅茶,而偌大的庭院卻不似其他大家族般顯得喧鬧,縱然偶爾可看到傭人忙碌的身影,但由於除三個兒子及他們的妻子留在香港外,孫與重孫均在國處發展或留學,故而整座莊園頗顯冷清。

  習習的涼風吹得樹木潺潺作響,王宇恆卻忽覺氣溫驟然下降,令他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他隻好起身準備往屋內去添衣。

  此時的海面上居然水汽不住聚攏成霧的異像,而在較為強勁的海風吹刮下,霧不僅無散去被跡象,反迅速增厚,並往山林上移動。

  王宇恆剛步出涼亭的一刻,氣溫更似忽然由夏轉冬,差點兒要被凍殭,呼出來的氣剛接觸外界空氣便凝成霧狀。

  下一秒,王宇恆更是幾乎跌坐在地,在恐懼的支配下,一股由心而生的寒意由頭頂直透腳板底下的人工湖裡去。湖中錦鯉似抵受不住這股森寒之氣的衝擊,反著肚浮出水面,再掙扎幾下,終於在水面上不動了。

  時光似乎倏地一轉,此時呈現在王宇恆眼前的竟然是自己建於七十年代的工廠!

  夕陽余輝照射下,破敗的工廠倔強地竚立山腳下苟延殘喘。

  工廠周圍已變得一片荒涼,高及人腰的草叢雜林如粘附在工廠那搖搖欲墜的青磚高牆上,使得高牆似乎一陣勁風便可將之推倒,而坍塌處已看不見堆在地上的殘磚斷塊。

  鋼管鐵枝打造的廠房大門因受盡了風雨吹打、烈日暴灼的摧殘,早已失去了昔日之光澤,此刻在呼嘯的寒風中已顯鏽跡斑斑,甚有些地方連鐵鏽都開始脫落。青磚圍牆大部分被雜草林木遮蓋,露出來部分被腐蝕嚴重,一觸即潰,看著倒在一堆的青磚,更使人覺得仍在苟延殘喘的殘牆只要稍有外力作用於其上,即會轟然倒塌。

  天色陰沉得要滴出水來。

  王宇恆想不到自己一手建立的工廠竟已破敗到如斯地步,不覺心中絞痛。

  不自覺地,他朝著陰森的工廠裡走去。而這一刻,他似乎忘了自己的工廠經過兩次的升級改造,現在已是一座大型工廈,早已承租給了他人!而這過程中,王氏麵粉廠歷經兩次千址,如今已更名為王氏食品廠。

  王氏麵粉廠幾個用鐵造的大字則如血一般鮮紅,顯得格外的觸目驚心。

  看著如此破敗荒涼的環境,他忍不住對著雜草叢生、陰森冷清的廠房內喊了幾聲「有人嗎,

有人嗎?」  回答他的居然只有空曠的廠房的陣陣回音!

  王宇恆正要伸手往門上摸去。

  看上去鏽跡斑斑,碰之即倒的大鐵門卻在此時發出了尖銳刺耳的金屬摩擦之聲,滋滋地緩緩自開。

  一股寒冷的陰風似從腳下往頭上卷去。

  他深吸一口氣,撿起地上一條乾硬的粗枝當作臨時的拐杖使用,往工房內跨去。

  流水線廠房是一幢兩層高、面積寬闊建築物,上層為員工休息區及辦公區域。

  由廠房大樓到大門前的空地乃是一層較薄的石屎面,或許因荒廢已久,已有不少地方被入侵而來的花草樹木掀開,草叢成堆,更甚之處竟有小童般高度,加上輕風刮過,作索而動,更使人心生寒意。

  短暫的猶豫過後,王宇恆繼續往裡面走去,偌大的工廠只有清晰的「踢踏」之聲傳出。

  而從王宇恆踏入工廠的那一刻起,天地間風雲開始變色,工廠上的高空烏雲快速積聚,逐漸覆蓋過鮮紅般的紅霞,四面八方由亮變暗。

  山風漸增,樹影婆娑搖晃。

  王宇恆壓下心中恐懼,繼續前行。

  廠房是紅磚石屎結構,由於長時間的荒廢及風雨的侵蝕、烈日的暴曬,以至於廠房無論天花板還是牆體的石屎柱均有鋼筋外露的情況,而外層紅磚的表面除有青苔之跡外,亦開始出現風化的跡象。

  廠房大門上的大鐵閘因年久失修,鐵鏽腐蝕而掉落地面,橫擋在門坎前。

  王宇恆生出無力而心酸的感覺。

  虛空已變得昏暗,目力之所及可謂十分有限。

  尤幸王宇恆的視力尚可,故而外圍數丈以內的范圍仍能落入眼中。

  小心跨過擋道的閘門,王宇恆前面是一條過道,過道兩旁是製造麵粉及面條的機器流水線。

  當踏入大門的那一刻起,一股食物發霉的氣味撲面而來。

  但廠房的四面牆上均有多個大面積的窗戶,使廠房具備良好的通風環境,兼且由於缺乏人氣與維修,窗戶的玻璃早已無一塊是完整的,前後門亦已掉落在地面上,四周又是無其他建築物及高大樹木遮擋,照理,在如此情形下,廠房內生出的霉味必會隨風飄散,而非是像現在這般在屋內聚而不散,濃鬱而刺激的氣味幾欲令人作嘔。

  王宇恆心中悲涼,一步步顫顫巍巍的邊走邊望,機器輸送帶上的麵粉或面條被風得又黑又乾。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抓起一塊乾面。

  只是乾面剛離開輸送帶便詭異地化為粉末。

  一陣森寒的風輕刮過,粉末竟就此消散在王宇恆身前。

  王宇恆雙頰中出現了兩條水痕,水珠從下巴滴往地面。

  廠房內的一踏胡塗使得這連走路都不穩的老人幾乎要窒息,但他依然硬著頭皮往裡走。

  他所過之處,輸送帶上的粉面無聲地化為粉末,被陣陣從破窗泄入的寒風吹散。

  樓上忽然傳出腳步聲,聽上去似高跟鞋踏在地面的聲音。

  王宇恆不由一愣,原本已被悲哀覆蓋起來的懼意又重現心房。

  正當他在猶豫是否要原路返回之際,樓上卻又傳來陣陣的、似少女在泣訴的聲音。

  然而當聽到該把聲音時,王宇恆卻不由渾身顫抖,一股由心而生的寒意迅速佔領四肢百骸,使其如墮冰窖般,連動作都變得殭硬遲緩。

  「不、不,這不可能的,人死了怎麽可能複生,肯定是假的。到底是誰在哪裡裝神弄鬼。」

  這是王宇恆此刻惟一能吼得出來之話。

  樓上傳來的這把聲音乃是他這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

  聲音在廠房內回響。

  驀地,樓上又傳出喝罵聲,伴隨著那少女的求饒聲,又夾雜著帶有濃濃恨意的慘叫聲,而聲音所指之人便是他王宇恆。

  烏雲遮天蔽日,

  雲層夾縫處投下的暗淡光線使天地都變得模糊起來,風力在不住增強。風聲漸轉淒然,工廠寂寥,泣聲亦變得森冷陰削。

  驚疑之間,似有一股神秘的力量驅使他在違背本意的情況下往二樓去,越接近樓梯越心慌。

  昏暗的天色使他視野再度下降,空氣亦開始變得潮濕起來。

  終於,他抵達了樓梯之前,此時目力所能及處不過一丈。

  正當他要拿出手提電話作照明之用時,廠房內的電燈忽然倏地亮起,原本黑暗的空間頓時亮如白晝。

  而仍未待王宇恆有所反應,也不知是電力不足還是線路老化,「劈劈啪啪」的數聲過後,廠房內的電燈又熄滅了大部分,余下的幾盞在黑暗中飄搖掙扎,勉強支撐起廠房內的亮度。

  恐懼開了蔓延,而在王宇恆的四周似多了一堵無形的牆,使他退無可退,余下惟有往樓上一途仍可行。

  樓梯間只有轉台上方天花的電燈孤伶伶的吊著,但此時卻是「滋滋滋」的作響,閃爍不定。

  王宇恆惟有深吸幾口氣,在恐懼的支配下硬著頭皮往樓梯踏出第一步。

  雙腿如注了鉛般舉步維艱。

  當他抵達樓梯的中央轉台時,樓上吵鬧之聲倏止,隻余女人的沙啞低泣聲,中間夾雜著細微的「滴答」聲,似乎是有水滴在了樓梯上。

  淡淡的血腥味混在了空氣中。

  王宇恆抬頭往上看去,閃爍的燈光下,只見樓梯口處不住有鮮紅色液體如水般流出。

  那鮮紅的血液在台階上級級向下,轉眼間便上層樓梯染成了血一般的紅色,並形成了流水聲。

  液體在王宇恆腳下分開,從鞋的兩旁向下層泄去。

  血腥味變得濃烈起來。

  王宇恆幾乎肯定地上這流淌之液體乃人或動物身上的鮮血。

  樓上人聲忽然消失,除流水聲及駭人的電流聲,連穿樓而過的風聲都消逝了般。

  聽著自己的心跳聲,王宇恆隻覺毛骨悚然,一股寒流從頭頂天花板直透腳底樓梯下的地面去。

  猛地吞了幾下口水,在一股外力的作用下,這顫顫巍巍的老人極不情願地向上層邁出沉重的步伐。

  血液中留下了一個個居然無法填平的、看得令人心驚膽顫的血紅鞋印。

  在閃爍的燈光下,二樓的家俬七零八落地被遺棄在辦公區域,鏽跡斑斑的破爛窗戶處及窗台下是一層層幹了又長起來,隨後又被風乾的青苔之跡。

  血液乃是從老板的辦公室內流出。

  瑟瑟發抖的老頭盡量令自己卓立於辦公區的中央,正對面便是老板的辦公室。

  沉重的喘氣聲似乎在盡量支撐著他那傴僂的軀體。

  凝目四望,閃爍的光影下,空氣似要凝固了一般,令他轉動殭硬的四肢都尚有難度。

  由於長時間受到風雨的侵蝕,又不乏蟻蛀蟲齒,地面上木製的家俬早已面目全非,甚至一陣勁風都可將之吹毀。

  作索之聲驟然響起,旁邊一張殘破的辦公桌首當其衝般,「嘩啦」的一聲倒在了王宇恆的眼前。

  緊接著,其中一塊木板下方先是傳出如女子口中發出的尖叫之聲,隨後倏地升起十余寸,兩個陰森的藍色光點在木板下方亮起。

  王宇恆驚悚地往後退出幾步。

  一道黑影倐地從木板下方竄出,閃電般的速度在黑暗中留下兩道藍色芒影。

  當王宇恆聽到鬼嚎般的尖銳貓叫之聲時,那轉過頭以一雙閃著悠悠藍光盯著他看的「黑貓」已現身在窗戶上。

  但當迎上黑貓視線之時,王宇恆卻忍不住慘嘶一聲,往後蹲跌。

  黑貓身上居然長著一張森冷陰削的人臉。

  陰森森的人臉看著跌倒在地面上之人,咧嘴詭異一笑,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隨後往外一躍,宛若幽靈般倏地消失在他的視野內。

  緊接著,身後又傳來砰的一聲巨響,辦公區的實木大門被重重地鎖上。

  來路立即被封死。

  心臟超負荷的跳動下傳出陣痛。

  渾身難受的王宇恆勉提余力,拄著拐杖在顫栗中爬起。

  「滋滋」的電流聲不時夾帶著鬼哭狼嚎之聲,閃爍的燈火則似乎要將他禁固於一般,若非一股奇異的意念之力推著他往前移動,他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欠奉。

  站在自己曾經的辦公室之前,凝望著緊閉的房門,門的另一邊傳出趟水之聲。王宇恆終究仍是忍不住緩緩伸出在不住顫動的左手,往門上摸去。

  當他的手掌就要接觸到門板時,門竟「丫依」一聲,往內打開。

  一陣更為濃烈的血腥氣味被一陣森寒的陰風狂卷而出。

  王宇恆頓覺如墮冰雪覆蓋的湖水中,透骨而入的寒氣幾乎令他身上的血液凝固起來。

  整個辦公室散射著暗紅色的光芒,就連電燈亦是如此。

  王宇恆此刻惟一想做的就是逃離該地,無奈雙腿卻似不再屬於自己的,在自己意念的抵抗下仍往辦公室內移動。

  辦公室居然不似外面般亂七八糟,反而被收拾得光潔整齊,一塵不染。

  看著眼前這切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環境,王宇恆忽然又回復了自由,他不由自主地走到了辦公桌前。

  心底的記憶開始一一浮現,令人黯然的離愁別緒居然悄然逼退他心中的恐懼,驅使他慢慢地伸出雙手向桌面撫去。

  「砰」!

  身後傳出一聲令人心神為之顫動的巨響。

  王宇恆被這一聲響嚇得差點兒連心臟都跳了出來,但同時亦自然地轉過身去看個究竟。

  原來又是門被重重的鎖上,而就當前情況下,王宇恆想要打開門恐屬癡心妄想。

  王宇恆單手撐著辦公桌面,殭立當場。

  水流淌之聲又在身前響起,水從辦公桌面流過。

  王宇恆這才有所覺地回過身來。

  下一秒,他猛地縮回看,並往後連退數步。

  辦公桌已變成了一副有別於其他顏色的棺材。

  眼前的這副棺材如人體剛流出來的血液一般鮮紅,且散發著濃烈的血腥味!而地上流淌著的鮮血般的液體正是從棺材蓋的間逢中快速溢出。

  王宇恆猶如體能完全耗盡了般,渾身發軟地癱坐在地面,靠正在不住抖動的雙手支撐著身體方不至於往後倒去。

  緊接著,他的瞳孔又猛地收縮,渾身的肌肉因驚懼而痙攣,殭硬的四肢則不住拍打地面,使得整個人向後移動。

  棺材向著王宇恆的一則出現了兩行令人看得心驚肉跳的血紅色大字「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

  恐懼之意迅速往體外擴張,充斥著整座廠房。

  王宇恆退無可退,愈發緊張身體痙攣得越是厲害,但靈活度亦大幅降低,四肢因殭硬而變得不協調,想要呼叫,口張開了卻只能發出低沉的呻**吟之聲。

  「喀喀喀喀」!棺材忽然傳出奇怪的響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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