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殿,蕭琛注視群臣:“眾位卿家,不久便是汛期,北方的對峙還在繼續,漕運一事乃重中之重,鞏固水利,也有助百姓耕種,可有卿家願去一趟東南之地,探查一番當地的河道狀況?”
東南之地,本是楚國所屬,楚國被滅後,為了緩和與百姓的矛盾,啟用的官員多是本地的名士,這些名士,與楚國多少有些瓜葛,是此,朝廷對東南之地的控制,除了兵權與稅收,其它方面都做了讓步,巡查東南之地,看似有尚方寶劍,能做一言堂,實則諸事不好處理。
中書凌德出列:“殿下,此事以往都由中丞大人處理,東南之地安定繁榮,殿下無需憂心!”
“朕當然記得李愛卿的功勞,這不念他年年往東南之地,吃足了舟車勞頓之苦,不忍他再受此苦!”
禦史中丞李恪出列,稽首禮後:“殿下折煞老臣了,臣蒙聖恩,此乃應盡之責,殿下只需下令,臣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凌德又道:“殿下擔憂中丞大人操勞過度,可再派一人與中丞大人同往!”
蕭琛朗聲問道:“可有人願與李卿家一道去東南?”
李達抬眼,看了下身前的兩派頭頭,這是明面上接觸東南官員的好機會,他倆居然不安排人主動請纓?若擔心被人冠上與楚賊私通的名頭,皇子請命最佳,近日常來早朝的兩位皇子卻不表態,是在擔心自己的安危問題?
蕭琛見無人表態,又道:“李卿家,今年又得辛苦你了,不過,今年朕給你尋了一個幫手,逍遙公與你同往,想必能讓你輕松不少。”
李恪回道:“謝殿下體恤!”
去東南之地的聖命下來後,江柏先去拜見了太后,又是他的幾位姐姐,與他相熟的王公貴胄也一一拜訪,所為何事?江柏明言,幫他們送東西帶東西,賺眾人的人情。
夜,飯桌上,江若玨又給江柏添了一筷子菜,大哥離家幾年了,二哥又要走了,她心中不舍。
江柏吃下江若玨添的菜:“好妹妹,別夾了,二哥要吃不下!”
江若玨停住了筷子:“二哥此行要去多久?”
江柏搖頭:“我也不知道。”見江若玨面色巨變,江柏又補充道,“二哥回來時,給你帶好多禮物,聽聞越州城的緞子乃緞中極品!”
江柏此行已定,江若玨隻好說道:“二哥要早些回來!”
江柏轉頭瞧了眼親爹,小聲對江若玨道:“二哥此行,先和聖人談了條件,等我回來後,他會給我準備一艏大船,到時候,咱們一家子人,坐那艏大船去東南遊玩!”
江武聽聞此話,氣得想教訓江柏,被李雲娥攔了下來。
彩燕趁機說道:“公子,你還是帶彩燕一道去吧,彩燕可以一路上照顧公子起居!”
“公子我有手有腳,不需要人照顧起居!”
彩燕還想爭取,被泉韻輕輕拉扯了一下,這才放棄,泉韻說道:“公子曾設計擒住了楚國遺留的幾位賊人,公子此行,當注意自己的安全!”
“你們放心,此行有文蓮姐,她可是三四樓那麽高的高手,我不會有事的!”江柏大大咧咧,“倒是你們,要幫娘親打理好家中產業!”
姐妹幾人應允後,江柏又對歡喜姐弟道:“和尚大人這次回來後,要聽你們給和尚大人講話本!”
出發時,一家人都到碼頭給江柏送行,直到江柏所乘的船消失在河道內,一家人才回去。
……
此次東南行,
除了李恪與江柏,同去的人,有文蓮,秦衡,童寧,薑晃。 禦史中丞李恪,本是東南名士,因此,朝廷近年每次巡視東南的人都是他。
兩岸春風拂柳,農夫殷勤勞作。
甲板上,童寧拉著二胡,吹著春風,河面漂浮的水霧,在二胡聲裡升騰,秦衡這次不煮茶,改煮酒,文蓮一身白衣,清清冷冷,薑晃打理著爐子上翻滾的燉魚,李恪與一眾武官在一起,頗感不自在,他受江柏所邀,來甲板上吃魚。
江柏帶人上了甲板,笑道:“終於備好了!咱們馬上開吃!”
烙鍋置於桌子中央,因為時節,菜蔬不多,肉食為主,特別是鮮魚肉,江柏率先落座:“大家都坐,吹著河風吃烙鍋,另有一番滋味!別客氣!”
幾人先後落座,江柏往烙鍋內下食材:“李大人,可知聖人為何派我同去?”
李恪接過秦衡遞來的熱酒,對其表示感謝後,對江柏道:“公爺,殿下與往年一樣,隻給我安排了差事,未做特別囑咐,殿下另有旨意給公爺?”
江柏搖了搖頭:“聖人安排我去東南,當然有其目的,但怹沒明說。”
李恪不作追問,轉而問道:“公爺,有啥需要下官出力的?”
“李大人往年是怎麽巡視的,今年依舊,不用管其他的。”江柏腦袋一偏,“薑哥,魚燉得怎樣了?”
出發沒幾日,天空飄起了春雨,兩人一城接一城得駐足,官員一場接一場得為二人接風,李恪理公務,江柏管吃喝,吃到美味,還讓隨行的廚子去學。
一行人過了農田,見了青山,看了漁舟上的魚鷹……船到江州時,已是春末時分,可北方還未傳來開戰的消息,不知蕭琛做的是何打算,大軍聚集在北方,每日裡消耗著大量的錢糧。
天空飄落的雨不再淅淅瀝瀝,江柏這幾日沒法在甲板上撒歡,呆在船艙內,透過窗戶,看兩岸的農民,身著蓑衣,於雨中插秧,過著豐也看天,欠也看天的日子。
李恪給江柏倒上熱酒:“公爺,過了江州,再往前,便是越州城了!”
李恪與江柏行了一路,對江柏有了了解,江柏雖好吃喝玩樂,卻不是狂傲之人,一路行來,各種應酬,他並未由著自己的性子,十分配合自己的工作。
至於越州城,本是楚國的都城,楚國滅亡後,成了大梁國東南的第一重城,該區域的文化經濟中心。
蕭琛曾與江柏特意提到越州,要他辦的事,自然是在越州,拋去思緒,江柏說道:“越州刺史與李大人是舊識,李大人與我說說你這位老友?”
李恪夾了一口菜,說道:“越州刺史楊瞻,他本人是當年的恩科狀元。”
“恩科?”江柏疑問。
“那是十八年前的事,公爺那時年幼,下官與公爺說說這事。”李恪整理了一下思路,說道,“當年聖人初登大寶,因戰爭與瘟疫的雙重襲擊,朝廷內部及各地的官員出現了人手短缺,殿下便在國喪結束後,開了恩科,選拔人才,楊大人是這次恩科的頭籌,在京為官八載後,被聖人外派了越州做刺史,此後十年,官位未動。”
楊瞻入仕八年,乾到市長的位置,此後十年,位置未挪半分,不合理!
江柏問道:“李大人,這位楊大人,他本是越州人士?”
李恪點頭後, 說道:“楊大人乃博學之人,這些年,我每年來東南,越州城便變化一分,楊大人把越州城治理得井井有條。”
楊瞻十年官位未動,越州城在他的治理下,還欣欣向榮,奇也怪也!越州城是楚國都城,若江柏為楚國賊子,不會坐視越州城安定繁榮,如此下去,大梁國人心所向,還談什麽復國?
江柏問道:“越州城近年可曾發生過騷亂?”
李恪回憶一番後,搖了搖頭。
江柏飲了一口酒:“聽李大人這麽一講,小子越覺得楊大人是位能人,等到了越州城,得瞻仰一下楊大人的風采。”
船隊行至江州城外的碼頭,已有官員在此等候二人,流程依舊。
……
江州城內某酒肆二樓,靠窗的位置,項沅頭戴帷帽,與項詡對坐。
項詡目視窗外:“小妹,在賊都,便是那人算計了我們!”
項沅透過帷帽,見江柏騎馬招搖過街,目光鎖定了此人,那日行刺燕王世子慕容邁,江柏一火銃,打了北遼國薩滿福達的半隻耳朵,她對火銃印象深刻。
“要殺了他嗎?”項沅淡淡道。
項詡搖頭:“還不是時候。”
現下,齊國已被梁國吞並,燕趙兩國與梁國陳兵邊境,北方的戰事越吃緊,他復國的希望越大,現下沒必要暴露。
項沅一口飲下熱酒,祛除春雨的濕寒,她起身說道:“我回去練劍了!”
項沅離開了,江柏早已沒了蹤影,項詡依舊坐在酒肆二樓,心中盤算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