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仁收了秀燕的血狀,讓她在莊園裡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打發她離開了。
離開前交待秀燕,不要亂跑,繼續回孝義街洗衣坊,等他消息,他自己則開始算日子,看侯爺那天休假。
官員休假制度也王莽發明的,每工作六天可休息一天,有緊急情況另說。
曲仁一算,兩天后侯爺休息,於是到那天,帶著狀子,騎馬進城,去了侯爺府。
他是侯府老人兒,不用請示,直接叫開侯府後門就進去了。
侯府很大,下人眾多,曲仁找到和自己關系不錯的,問侯爺在哪兒?
那人說,侯爺和夫人在花園裡,曲仁就直接往花園去,到了花園石門口,聽到裡面夫人笑聲,曲仁停住了腳步,開始醞釀情緒。
喪子之痛,報仇無門之屈,仇人逍遙法為之怒,種種情緒一下子直衝心窩,曲仁的眼淚瞬間就下來了。
感覺到位了,剛要哭號著進花園,突然又停住,想起一事,低頭看了看自己上下,騎馬來的,一身的灰土。
曲仁立馬停住眼淚,轉身往下人們住的前院,小跑過去。到哪兒後又找了一個老夥計,借了條毛巾,到井邊打水,把頭髮,臉,衣服上面的灰都擦乾淨。
曲仁服侍了侯爺大半輩子,太了解侯爺了,侯爺極度愛乾淨,不能見一點兒髒,要是看到他這副樣子,估計立馬就煩他了。
讓侯爺煩了,可不是什麽好事。
曲仁擦身子的時候,還故意把衣服上弄濕了一小片,讓侯爺知道自己用心,但也不能太多,太多了,侯爺看見也惡心。
等他收拾利索,也顧不得還毛巾,隨手往井邊一扔又往花園跑,到花園口,眼淚一流,哭著就進去了。
侯府的花園可不是景園裡的小花園,光佔地都比它大好幾倍,頂的上四五個普通人家院子那麽大,裡面種滿了夫人喜歡的花。
曲仁對花園也很熟悉,直接往花園中心一處涼亭而去,侯爺平時最喜歡和夫人在那裡喝茶賞花。
轉了幾個彎,繞過幾棵粗大的桂花樹,曲仁終於看見涼亭裡的侯爺。
此時侯爺正笑盈盈的給夫人展示茶藝,向夫人面前的茶盞中倒茶。
和一般的達官顯貴,娶三妻四妾不同,侯爺隻愛夫人一人,這麽多年了,還相敬如賓,恩愛有加,哪怕夫人隻給侯爺生了個女兒,侯爺也從沒想過再娶一個。
如此深情厚義也讓侯爺在京城深受女子崇拜。
不過夫人也值得這一切,夫人的美貌不說天下聞名吧,也是名聞天下,並且還很有才學,無論文章,詩詞都有佳作傳出,是有名的才女。
家室也十分尊貴,其父曾是前朝大司空,其兄是當朝驃騎將軍,執掌北軍,守護帝國北方邊境。其余兄弟也都在朝中任官,堪稱大新朝一等一的大家族。
如此女子,侯爺喜歡也是理所當然。
在亭裡,夫人是面對著曲仁來的方向,所以先看到了他,手一指,侯爺才轉頭看過來。
曲仁一看侯爺看自己,哭聲更大了,不停地擦著眼淚,腳步也更快了,幾乎跑了起來。
等到涼亭邊,涼亭裡鋪著如鏡一般明亮的石板,曲仁不敢進去,撲通一聲跪在亭外,放聲哭了起來。
合陽侯,王喜的臉一下子就耷拉了下來,本來今天就難得清閑,陪著夫人品茗,心情不錯,卻碰到這種煞風景的事,還是自家老人兒,沒法兒說,一下子就沒了喝茶的興趣。
心裡也埋怨起曲仁來,‘老家夥,這又是怎麽了。’
於是也不問,也不攔就讓曲仁哭,最後還是夫人看不下去了,柔聲勸了一句:“侯爺,算了,改天再喝吧。”
“不管他,讓他哭吧,一會兒沒勁兒了他就不哭了。趕緊趁熱先嘗完這杯,這茶葉可是貢品,我一大早磨得,水都是雲夢澤百米下的水。”侯爺扭頭看著依舊能讓他動心的夫人,憤憤說道。
那表情就像個發脾氣的小孩子,根本就不像個侯爺,還是權利最大,地位最高的侯爺。
不過夫人就喜歡他這一點,從小見慣了那些眼睛長得天上,心裡陰暗,成天就知道耍陰謀詭計的人,太討人厭了。
還是和侯爺在一起舒服,沒一點壓力,每天都是開心。
夫人也偷偷笑了起來,然後拿起茶盞,和侯爺像飲酒似得一碰,喝了。
本來這麽好的茶,這麽好的水,肯定是要慢慢品的,但夫人心善,不忍讓曲仁等太久, 直接一口喝了。
還好侯爺煮茶手藝高,溫度剛剛好,要不非燙到不可。
喝完起身,輕聲說了一句:“我去看依依寫字去了,你先忙。”
侯爺夫人不愧為大家閨秀,被如此寵信,行事卻十分有規矩,從不過問不該管的事兒,怎能讓侯爺不愛呢。
侯爺點點頭,裝出一副氣呼呼的樣子,說:“對她說,今天再寫不好,過幾天去打兔子就不帶她。”
這個‘她’說的就是侯爺和夫人唯一的女兒,依依,大名叫王星若,今年只有七歲。
夫人笑了,翩翩而去。
“好了,起來吧,年齡都這麽大了,哭什麽哭,又怎麽了?”夫人走後,侯爺從涼亭出來,站在台階上,看著曲仁有些不耐煩的問道。
曲仁終於等到侯爺問話了,趕緊把眼淚一擦,從地上爬了起來,侯爺讓自己起來,自己必須馬上照做,沒有任何借口。
“侯爺,您看。”起身後曲仁小心的從袖口裡掏出狀子,他知道侯爺不會碰這種東西,於是雙手把狀子打開,送到侯爺面前,讓侯爺看。
侯爺一看上面紅了吧唧,猜出是血,眉頭瞬時就擠成一團,不是看狀子氣的,而是犯惡心,沒了想看下去的欲望。
好在曲任說了一句:“侯爺,我就說劉祖泰是個畜生吧,您看,您看他一家都是什麽玩意兒,可憐我那兒啊,兒啊。。”
曲仁又哭了起來,侯爺一聽他這麽說,終於有了看下去的耐心。
‘民女秀燕,血書上告,豫州呂縣劉思聖殘害我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