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喝足的小雪花安靜的出奇,老老實實趴在皮毛中一聲不吭。
徐清枕著雙臂平躺在床上,無處安放的雙腿踩著地板,睜大眼睛望著窗外出神。
這是他來到異世界的第三個夜晚,說實話,他有點思念自己的故鄉了。
徐清不明白那個小山村有什麽值得他思念的東西,他只知道自己被一種莫名的孤獨包裹著,仿佛與某些事物永久地失去了聯系。
是那棟老宅,還是山上的墳墓,亦或是熱烈的鍛爐,燃燒的炭火、沉重的鐵錘……
“過去的已經過去,新的生活就要開始。”
喃喃了一句。
“爐火照天地,紅星亂紫煙。
赧郎明月夜,歌曲動寒川。”
默誦著祖父生前最喜歡的詩歌,眼皮逐漸沉重。
側過頭,徐清看見小雪花圓滾滾的肚子正伴著輕微的呼吸聲上下起伏,他微微地笑著收回了雙腿,是時候睡了。
……
難得的一夜安眠,小雪花沒吵沒鬧,伴著嗚嗚的風聲,這一覺睡得舒坦極了。
起床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隨便吃了些麵包奶酪墊了墊肚子,徐清換上了乾淨衣服。
“要出門嗎?”
“對,我要去趟鐵匠工會,今天必須得跟安德魯見一面。”
系上扣子,徐清抓起了狐皮帽子,“要是小康納過來,記得告訴他我今天有事,讓他明天再來幫忙。”
說著話,徐清已經拉開門離開了小屋。
突如其來的風雪打亂了計劃,休息了一晚,徐清覺得還是應該先處理工會方面的事,早點把鐵匠鋪開起來,不然沒有活乾,他閑得渾身刺撓。
去馬鬃街已經是輕車熟路,徐清不緊不慢地穿行在富人區中,往來商販的談話飄進了他的耳朵。
兩個大腹便便的商人正在議論政務,聽他們煞有介事的推斷,倒好像親臨過戰場似的。
“喬奎納的叛軍前幾天攻破了拉皮塞隘口,聽說托格大公氣得一把掀翻了宮殿裡的桌子。”
“派往莫洛索王國的大軍也被調回來了,估計過十天半個月就能抵達避風城,這下喬奎納可慘嘍。”
“你那消息都過時了,你以為喬奎納傻啊,就他一個怎麽敢造反?”
“北邊的藍冰領主亞伯蘭也加入了叛軍,正準備繞過映月山脈攻打避風城呢!”
“你說,要是藍冰堡和托格大公打起來,北邊那些便宜的康吉鰻還能不能運到咱們這裡?要是運不過來的話,康吉鰻不得漲上天啊。”
“誰知道呢,反正我又不做鹹魚生意……”
有人抱怨著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雪,通往馬尾鎮的道路被雪封住了。
運輸礦石和煤炭的車隊進不來,裝滿各類商品的車隊出不去,估計要耽擱不少日子。
對於將金錢視作生命的商人來說,這顯然是一場災難。
沒多久,繁華的富人區便走到了盡頭。
前面是馬鬃街的末尾,徐清老遠就看見了巴道夫,他還是那身熟悉的裝束,藍色大衣配紅色圍脖,此刻正站在街道上巡視。
“嘿!昨天一天都沒見到你人,我還以為你喝趴下了呢。”
徐清跟巴道夫打著招呼,見到這位新結識的朋友安然無恙,壓在他心裡的那塊石頭總算放下了。
“哈哈,昨天下雪,街道上沒什麽人,我就順便休息了一天。”
巴道夫上下打量著徐清的裝束。
“你這身打扮,
倒有些紳士的派頭了,怎麽,為了配合我特意準備的?” “那兩杯酒可不至於讓我換身衣服,還不是這場大雪,不買幾件厚衣服我都不敢出門了。”
“三杯,是三杯,其中還包括一杯白玉霓。”巴道夫板著臉糾正。
兩人並肩前行,你一言我一語倒是聊得格外投機。
俗話說人生四大鐵,扛過槍同過窗,逛過窯子分過贓。
徐清和巴道夫一起喝了頓酒,說了些心裡話,同時都看那些地痞無賴不順眼,也算是相見恨晚,短短幾句就說到了一起。
巴道夫很快將話題引到了那晚的混戰上,話語間表示著對徐清的欽佩之情。
北境民風剽悍,人們最崇拜能征善戰的勇士,像徐清這樣以寡敵眾全身而退的戰績足以被稱作風暴女神的子女。
“你是受命運女神眷顧的人,和你喝過酒後,我在牌場上百戰百勝,昨晚足足贏了三十多枚銀幣。”
巴道夫從兜裡掏出一把銀幣強硬地塞進了徐清的手裡。
“按北境的規矩,這是你的那份。”
“別忘了去野豬牙喝一杯好酒,我得去巡邏了,再見。”
拍了拍徐清的肩膀,巴道夫斂去臉上燦爛的笑容,恢復了那副古板的模樣,獨自走向馬鬃街另一頭,留下徐清看著手裡的銀幣發愣。
“北境還有這種習俗嗎?蹭來運氣贏的錢要分給別人一份,祖父從來沒跟我說過啊……”
“況且我這算什麽好運氣, 打了一場莫名其妙的架,賠了一些莫名其妙的錢,怎麽想都是惹了麻煩。”
搖搖頭,徐清看了一眼巴道夫的背影,拐進了後巷。
今天的鐵匠工會顯然要比前天熱鬧得多,七扇大門敞開了五扇,幾十個學徒在其中進進出出,一排四輪馬車停靠在路邊裝卸貨物,嘈雜的叫喊和指揮聲混作一團,忙得不可開交。
徐清走進大廳,看著櫃台後坐得筆直的黑臉男人,臉上露出一絲訝色。
“比上次精神多了嘛!”
黑臉男人沒搭理徐清,禮貌地問道,“您好,有什麽事需要我的幫助嗎?”
“我想見工會的副會長安德魯先生,請問他有沒有空?”
“副會長先生就在二樓,稍等,我去幫您通知一聲。”
“嘖嘖嘖,這態度,鐵匠工會的會長不會在這裡吧。”
徐清感歎著,隨意掃了一眼大廳。
鐵匠工會今天的人雖然不少,但大多數都在外面,屋裡只剩下幾個乾不動活的老頭,其中便有一位熟面孔——考官老艾克曼。
此刻那位刻薄的光頭老鐵匠正坐在長椅上打盹兒,徐清見狀沒好意思打擾他,靜靜等待著黑臉男人的回信。
約莫有個十來分鍾,黑臉男人一路小跑下了樓。
“安德魯先生讓您上樓見他。”
黑臉男人喘著粗氣,斷斷續續地把話傳達完,“他對您打造的獵刀很感興趣,期望能跟您商量下關於合作的事。”
“不過,他說他最感興趣的還是您的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