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裘在仔細打量陳徹。
而陳徹也同樣在不動聲色的打量著他。
另一邊。
軌道被毀,縱然列車上有隨行的司爐、鍋爐修理工等白役,具備一定的修複能力,但所需的時間也很多。
所以,現在就輪到孫裘自己選擇,是馬不停蹄的繼續趕路,還是保險起見,就在列車內休整一夜了。
陳徹當然隨他選。
“陳捕快。”孫裘想了一陣,開口喚道。
陳徹向前一步:“卑職在。”
“剛剛可幸虧陳捕快來得及時,不然,本官怕是有性命之憂呐。”孫裘表面上是在感慨,是在後怕,其實也埋了別的心思。
陳徹抱拳道:“讓大人受驚了,是卑職失職。”
“不不不,陳捕快救本官一命,哪裡有失職之說,本官還嫌不能立馬嘉獎陳捕快呢。”孫裘笑呵呵的。
“大人過謙了,即使卑職再晚一步,只怕大人也能手持那盤龍棍盡誅了這些賊匪...大人不過是將這些功勞賜予卑職罷了,卑職感激,不敢再奢求其他獎勵。”
說兩句就夠了,別沒完沒了的試探啊...陳徹心中腹誹。
也難免將這人和原先的縣令作了一番比較。
孫裘的眼裡閃過一絲滿意之色,看樣子,眼前的這實力超強的年輕捕快,並不是那種自持武藝高強,便目無上官的狂傲之人。
...這種人,只要多多提點獎勵一番,是可以為他所用的。
因此,孫裘露出一臉的讚歎之色:“你說的不錯,本官自有後手能讓那些膽大包天的賊匪伏誅。但陳捕快的功勞也是實打實的,待本官回了縣府,定會記你一功!”
瞧他那一臉‘就是如此’的表情,陳徹心中無語,面上卻喜道:“卑職謝過大人。”
孫裘愈發的高興:“陳捕快年紀輕輕,便有這等功夫,英雄出少年,前途無量呐。”
說完,他虛抬手臂,示意陳徹不用再多禮,隨後朝著另一位捕頭看了一眼,道:
“熊捕頭,這裡的收尾工作就交予你了,本官即刻前往雲峰縣縣城。”
那位捕頭微微一愣,面色變得有些難看,卻還是恭敬的領命。
讓他留在這裡收尾,無異於是在報復他先前萌生的退意等舉動。
帶來的捕快都死光了,又是在荒郊野嶺之地,鬼知道晚上會出現什麽事。
“走吧。”孫裘揮了揮手,讓自己的心腹捕頭押著那陳徹留下的唯一活口,便沿著被毀掉的軌道,朝南而去。
陳徹默默跟在其身後兩步的距離。
未來和那匹快馬就在前方兩裡處。
等未來瞧見陳徹而歡快的迎來時,孫裘和那位捕頭同時有些愕然的看了陳徹一眼。
“這狗是...”孫裘問道。
“是縣衙豢養的猛犬幼崽,也是卑職的夥伴。”
“哦...”孫裘點點頭,一點也不客氣的翻身上馬。
就好像這匹馬本來就是他的。
陳徹只是看了他一眼,沒有作聲,倒是未來似有些不滿的想朝搶了自己和主人座駕的人吠叫一聲,卻被陳徹輕輕摸了下腦袋,重新安撫下去。
一路上,孫裘也沒敢騎的太快,或者說不敢離陳徹太遠。
因為他們又先後遭遇了三波襲殺,且隨著他們深入雲峰縣地域,所遇到的惡匪就更加瘋狂。
而最令孫裘心中驚怒不已的,還是從這些人以及最早被捉到的活口嘴裡撬出的消息。
“好好好!真是好的很!”孫裘臉色極為難看。
“雲峰縣還真是臥虎藏龍呐!本官還未上任,就有這麽多人想謀害本官!”
“大人,恐怕這事沒有這麽簡單。”
陳徹本能地為雲峰縣辯解道:“據馮捕頭所言,大人乃是從離開檀縣之時,便有不明身份的賊人尾隨。而檀縣與雲峰縣相隔甚遠,其間又需途徑另外七縣之地,他們卻偏偏要等大人進入雲峰縣地域才動手,只怕另有所圖,還請大人明鑒。”
還在氣頭上的孫裘低頭瞥了他一眼:“本官自然知曉。”
說到這裡,或許是察覺出自己的語氣有些冷,他又連忙換了一副意外地神色,語氣也柔緩了許多。
“沒想到,陳捕快不僅實力超群,心思也機敏異常,連這等細節也注意到了。”
“大人謬讚了...”陳徹拱了拱手。
只是他拱手的姿態,和早前相比,敷衍了些許。
不為別的,孫裘在這期間表現出的特質,已經讓陳徹得知,這新任縣令是個徹頭徹尾的小人。
貪功、自大,用得著你時,對你關愛有加。
就像遭遇那幾波賊匪時一樣,看到陳徹大殺四方,手下無一合之敵,便不吝讚歎,口口聲聲要給陳徹記功。
可一旦無事,就開始擺出官架子,訴說自己如何早早窺知敵情,陳徹又是如何在自己的指揮下連戰連捷雲雲...
用不著你了,他就開始將一切歸於己身,連和你說句話的心思都無。
陳徹不由得看了眼,那位很少主動開口說話的捕頭。
也不知道這捕頭腦子是哪裡出了問題,居然成了這種上官的心腹?
除非...陳徹想到了一個詞。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而孫裘也的確如他所想的一般,正是考慮到接下來可能也會遇到危險, 所以才連忙變換臉色和語氣,昧著本心,誇讚著陳徹。
至於陳徹愈發敷衍的言行舉止,他同樣看在眼裡,心中很不爽,可暫時不敢發作。
等著吧,等本官回到縣城,正式上任,別說你一個捕快,就是那鄒漢升也給本官走著瞧...孫裘心中已經開始想後面的日子了。
雲峰縣縣府。
鄒漢升垂手立於一側。
縣府大堂的主位上,是一位著銀白鑲雲紋繡雄鷹的中年人。
他薄唇鷹眼,氣勢不凡,不怒自威。
“鄒縣尉,此事你做的不錯,按規矩,本官應當在國君面前為你請功,但...”
鷹眼中年人微微一頓:“功過難抵,雲峰縣縣令及縣丞先後隕落,城中百姓又因為你的疏忽,遭逢大難,本官隻得勉力為鄒縣尉在國君面前求情,以求國君看在鄒縣尉勞苦的份上,不記過失。”
鄒漢升暗歎一聲,將頭埋的很低,恭敬道:“謝大人。”
鷹眼中年人定定看了他一會兒,嘴角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另外,那些生羅和血羅...”
鄒漢升哪裡不明白,但還有些猶豫,所以沒有立即接話。
鷹眼中年人微微挑眉:“怎麽?鄒縣尉是在心中腹誹本官及麾下搶功不成?”
“不敢。”鄒漢升無奈道:“生羅和血羅自然是由大人您及麾下一眾羅頭勘破真身並斬殺,只是陳捕快也有苦勞...”
“無妨,陳捕快的功勞本官銘記在心,決計不會吞沒。”鷹眼中年人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