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市北郊,維縝花圈店門前。
張周戴著有些發黑的白手套,坐在小馬扎上,編著花圈的輪廓。
他用手將分割好的竹條壓成一個弧形,然後用一隻手保持著竹條的形狀,另一隻手從腳邊拿起鐵絲,在接頭處纏了幾圈。
就在這時,張周褲子口袋裡的手機響了,聲音很大,還在褲子裡震個不停,他皺了皺眉,用老虎鉗將鐵絲絞斷,然後將纏繞的鐵絲打了個小節,這才脫下手套去掏手機。
手機的鈴聲在空氣中肆意的回響,除了馬路上時不時大車經過帶來的呼嘯聲,也就只有清風吹拂樹葉的聲音,顯得十分的冷清。
看了一眼手機上顯示的名字,張周接通了電話。
“喂,老田,有啥事啊?”
老田那邊明顯有些不對勁,平日裡的豪爽也沒有了蹤影,只聽手機中傳來老田沉重的聲音。
“張哥,我姑爸快走了,估計就這兩天的事了,你過來幫忙處理一下吧。”
張周有些驚訝,不過還是很快的回復道。
“行,老田,你姑爸在哪個醫院,我現在過去。”
“A市第二人民醫院,在重症監護室,你過來的時候打個電話,我去接你。”
“行,知道了,我馬上去。”
說罷,老田那邊就把電話掛斷了。
聽著耳邊手機裡傳來的嘟嘟嘟的聲音,張周歎了口氣。
老田全名田真,平日裡是一個豪爽的大漢,是專門做殯葬用品批發行業的,可以說是A市的殯葬行業批發的龍頭也不過分。
因為乾的就是這一行,平日裡接觸的這類事情也多了,自然也就看的比較開,知道事情沒有辦法挽回了,就乾脆把張周找過去處理一下。
不過讓張周有些奇怪的是,老田為什麽要讓他現在過去一趟,因為兩人合作這麽多年了,不可能不知道,一般這種情況也就是提前打個電話準備準備貨,去了也沒什麽可說的。
甚至對於一些比較迷信的家庭來說,做殯葬的提前去看,是一種晦氣,很有可能吃力不討好,嚴重的可能還會爆發衝突。
不過既然老田叫了,那自然有他的想法,而且兩人關系可以說是十分鐵了,這種事情總歸是要處理的,提前去看看也行。
想到這,張周打開手機通訊錄,找到趙勇的電話,打了過去。
在等待著趙勇接電話的同時,張周也快速收拾著外面的東西,把老虎鉗鐵絲之類的放到箱子裡面搬進去,至於編了一半的花圈,就提起來放到了門邊的牆壁上,因為這東西估計也不會有人來拿。
電話響了五六聲,趙勇那邊接了電話。
“趙兒,來生意了,老田姑爸不行了,咱們現在去看看。”
趙勇那邊有些驚訝,“啊?老田姑爸不行了?行,我馬上穿衣服,三分鍾到。”
張周嗯了一聲就掛了電話,走進花圈店裡面。
因為是市郊的緣故,張周這平房就顯得很大,外面是花圈店,裡面還有個小院子,專門用來做棺材和放木頭,更裡面還有兩個小房子,大一點的是庫房,小一點的是張周的臥室了。
張周把脫下來的手套隨手扔到做了一半的棺材上,徑直走進了他的臥室。
把身上穿的工作迷彩服一脫,露出裡面的短袖,再脫掉褲子,從衣櫃裡拿出乾淨的外套和褲子套上。
剛好,就在這時,外面也傳來了喇叭聲,張周喊了一聲,“來了來了。”
然後對著臥室裡面的鏡子看了看,
將自己的頭髮整理了一下,因為是長發,所以顯得有些凌亂,將腦袋後面的頭髮順了順,扎了個辮子。 走到外面的小院子裡,用手接了一點水龍頭的水,抹了一把臉,走了出去。
門口此時已經停了一輛破舊的皮卡,車上的人對著張周一擺頭,示意讓他上車。
張周也不含糊,拿出U型鎖往門上一掛,就上了車的副駕駛,趙兒順手就遞給了他一個紫色的毛巾。
張周接過毛巾就擦了擦臉,然後再扔到後座上。
趙兒打了個哈欠,問道,“哪家醫院?”
張周從後視鏡中看了一眼趙兒,“市二院。”
說罷,趙兒沒有多問,立刻換擋開車趕去。
路上,張周將自己外套的袖子稍微往上娩了一下,看一眼手表,下午兩點半。
“吃飯了麽?看你也沒吃,是不是睡到剛剛。”張周聽著趙兒不斷的哈欠,問道,雖然是詢問,但是卻是用的陳述的語氣。
“沒呢,昨晚也沒眯一下,光看手機去了。”
張周嘖了一下,“不用你說我也知道,昨天讓你把紙貨做一做, 我今天早上一看,你是一個都沒做啊,今晚補上別忘了。”
趙兒訕訕一笑,“知道了,張哥,今晚我一定乾。”
說話之間,皮卡也開到了市二院門前。
趙勇看著一串長長的車流,歎了一口氣,“你說這人,怎就這麽沒用呢,老田哥他那姑爸,我之前還看到他和別人下象棋呢,脾氣那叫一個火爆,怎麽轉眼就成這樣了。”
張周沒答話,只是用手一下一下的敲著車門。
等了三五分鍾,也終於到了門前,趙兒把頭從車窗伸了出去,對著保安亭說道,“任哥,是我啊,趙兒。”
保安亭裡面坐的人看了一眼,好像有些不耐煩的朝外擺了擺手,然後就放行了。
兩人的皮卡也沒有開到醫院內指定的停車場裡,而是熟悉的在門診和住院部前轉了個圈,繞到了醫院大樓後面,從一個有些冷清的小道開了進去。
把車往角落裡的三層樓前一停,然後兩人就走下車。
趙兒狠狠的伸了個懶腰,嘴中還伴隨著詭異的“啊~~~~”
張周沒有理會他,掏出手機給老田打了過去。
“喂,老田,我到了,我現在在太平間前面呢,你直接給我說在哪個重症,我自己過去。”
老田也沒說什麽,將地方報了出來,但是張周遲遲沒有回復,而是看著一邊住院部2樓外大陽台上,有著一個人在不停的磕頭,面前還擺了三根高香。
直到老田在電話裡喊了好幾聲,張周才回過神來,眼睛看著那個不停磕頭的人,嘴中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