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義旗 第79章 義旗
在經過周密的計劃,探查過周邊絕無可能突然竄出一支萬人以上的敵軍後,李自敬便再也沒有任何猶豫,直接下達了全線攻城的命令。
駐扎在鄧州城西五裡,湍水之南的前營人馬如風而動。
在吳兆勝和郝搖旗的率領下,兩隊人馬緩緩前行,整個湍水南岸,到處都是偃旗息鼓,緩緩前行的黑衣大軍。
前營的將士們身著黑色箭衣,手持刀槍,在城內官紳地主們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圍住了整座城鎮。
李自敬策馬立於城南,一處高坡之上,身旁是百余名用作護衛和機動隊的精騎。
這些人,有整個前營最為精良的裝備,每一個都是殺人不眨眼,連鬼魂都要畏懼三分的老兵。
一旦投入戰場,他們的力量足以決定一場戰爭的成敗。
在平時,這些對主將忠誠無比的精騎更是整支軍隊的魂魄,是聯系所有將士的紐帶。
千裡鏡中,鄧州城上空無一人,李自敬看了四處城牆,居然沒有發現一個巡防的兵士。
看來情報無誤,王光恩在去年大掠鄧州以後,便裹挾著財物返回鄖陽去了。
現在的鄧州城,在李自敬眼中,就宛如褪去衣衫的處子,只要一聲令下,就會頃刻易手。
城內的官紳們或許還不知道這個噩夢般的事實,撤退後的大順軍,又回來了。
而且這次,李自敬不打算再離開了,他要讓大順的旗幟,永遠的飄揚在這裡。
讓這些官紳地主,看見這面旗幟就渾身害怕得發抖!
李自敬觀察半晌,放下千裡鏡,緩緩抬手,隨後緊握成拳。
“駕!”
在他身後,四名精騎立即一聲大喝,奔著不同的方向疾馳而出,馬蹄之下,煙塵滾滾。
“嗚嗚嗚——”
數裡之外,四道連綿的號聲依次而起,由遠及近。
隨後響起的,是撼天動地的腳步聲。
一縱兩橫,多巷叢生。
這八個字,是鄧州城布局的真實寫照。
鄧州城內的布局,是典型的明代平原城鎮布局,整個城內以四門為軸線,呈方格網狀。
城內的兩條主乾道路即是連接城門的道路,與城門相對,形成田字形的四個區域。
各個區域之中,是縱橫交錯的街巷。
州衙大堂,沿街滿是饑餓的難民,各個衣衫襤褸,三兩成群,大部分人都是餓的面黃肌瘦。
兩名穿著崇禎時期衙役服裝的官差,手持黑色殺威棒,正在門口勾肩搭背的站著。
崇禎十六年,對鄧州城百姓而言,是最接近太平的一年。
那一年,李自成在襄陽稱新順王,建國定製,席卷荊襄,並趨河南,鄧州時為袁宗弟右營管轄。
吃他娘,穿他娘,開了大門迎闖王,闖王來時不納糧。
這首廣為傳唱的歌謠,至少在崇禎十六年的鄧州,是真真正正做到了。
袁宗弟的右營在鄧州城內打擊地主,將前明官紳殺的殺,抓的抓。
均分田地,發放種籽,耕牛共用,好不熱鬧。
那時的鄧州流亡歸鄉,一片太平之望。
但是這一切,都隨著崇禎十七年大順在山海關的一場兵敗,戛然而止,並且開了倒車。
隨著畿輔一帶的連續兵敗,大順不得不將中原一帶的主力接連北調,以至於鄧州防備空虛。
鄧州的官紳被地主從牢裡放出,
逃跑的前明官員們,也都在縉紳地主的召集下紛紛返回。 在官紳們的聯絡下,鄖陽明軍北上攻打鄧州,駐守鄧州的大順軍遭受突襲,內外交困,全部死於戰亂。
鄧州,也就此重新成為了地主和官紳執掌的天下。
這裡只是縮影,在李自敬逃亡的那兩個月,在潼關與清軍血戰的時候,這種景象無時無刻不在各地發生。
官紳和地主對大順軍隊恨之入骨,蟄伏已久,聽聞山海關兵敗的消息,頓時聞風而動。
山東、河南、荊襄.
大順各地的駐軍損失慘重,文武官員死難者數以千計、不計其數,各地百姓再次成為最弱勢的群體。
州衙之外,餓殍遍地,大堂之中,酒肉香氣撲鼻。
“來!”
“滿飲此杯!”
今日對鄧州的知州許振世來說,實在是一個好日子。
本來他只是州衙大堂內,一名再普通不過的從六品同知,此生無望升遷。
但誰成想天逢大變,崇禎年間四方民變不絕,原本的知州作為大順軍的重點打擊對象,在大順軍入城後斬首示眾。
僅僅作為同知的許振世被關入大牢,等待宣判。
誰料農民軍來得快去的也快,不出兩年,李自成便在山海關兵敗,多爾袞攜手吳三桂大舉入關。
天下大勢,一變再變。
大順軍接連敗退,兵力調動,城中幾為一空,更無心去管他們這些關押在大牢裡的囚犯。
許振世撿了一條命,更因禍得福,被本地的縉紳地主聯合鄖陽明軍,舉薦為新任知州。
而今天,是他上任滿一月的日子。
許振世高興的不是這個一文不值的知州,而是這個官位帶給他的政治身份。
知州在亂世什麽也不是,隨便來一個帶兵的軍閥,就能將他置於死地,但政治上,卻是一州之長官。
許振世高興的是,他即將以一州長官的身份,在清朝謀得一席之地。
“老朽還要恭賀許知州上任月余,城中氣象為之一新哪!”
一名身著黃色綢袍,蓄著大白胡須的老者站起身來,舉起酒杯面露笑容。
許振世連忙起身,臉上笑容如同一朵綻放的菊花。
“徐老怎麽一家人卻說兩家話呀?”
“徐氏宗族在南陽本地權勢頗重,如今順寇連敗,時日無多,已是秋後螞蚱,蹦不了幾日。”
“弘光遠立金陵,不救近渴,高鬥樞在鄖陽自顧不暇,你我二人還需,自找門路才是。”
“日後若說降清之事,還要請徐老多方斡旋。”
許振世提起酒杯一飲而盡,說話間,卻也在眼角觀察眼前這名老者的動靜。
如今明軍退回鄖陽, 順寇退入關中,徐氏便是鄧州的土皇帝了,若說降清,沒了他家支持也難。
徐宏立身為一族之宗長,自然是個人精,許振世這兩下還入不得他的眼。
不過降清嘛.
作為鄧州最大的地主,整個南陽府也數一數二的地主,徐宏立自然不會拒絕。
他也沒什麽其它選擇,情況就和許振世剛才說的一樣。
順寇與地主勢不兩立,一打回來就又要分他們的田給那些窮民,明軍遠在江南,鄖陽高鬥樞自保尚且吃力,又怎麽會分兵來協守鄧州。
要想宗族延續,不至於百年基業被這些窮民奪了去,是要在這亂世中找到一個新靠山。
毫無疑問,在懷慶整軍的多鐸是鄧州徐氏和許振世這些想繼續做官的官僚首選。
徐宏立看了看桌上的信,正要說些什麽,門外一名衙役忽然屁滾尿流地跑回來。
“什麽事,在知州面前失了分寸。”
徐宏立微微側目,露出精光的眼中顯現出不滿之意。
然而那往日謹小慎微的衙役,現在卻是沒有顧得上任何禮法,面色蒼白的指著身後。
“不好了,二位老爺!”
“流寇、流寇又打回來了,小的方才上城小解,無意間看到城外煙塵滾滾,旗號鋪天蓋地,少說要有幾萬人馬!”
徐宏立和許振世愣了片刻,連桌子都差點被掀翻。
“你、你說什麽!”
“流寇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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