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樓大廳沒有人,這點阿俠在窗外就已經確認過了,保姆房門緊閉著,阿俠尋思著,李一榮就算有什麽秘密,也不能藏到保姆房裡,所以他徑直往二樓而上。由於上次已經探過書房了,所以這次阿俠選擇探查李一榮的臥室。
一片漆黑中,阿俠輕聲地來到門口,握住門把手,輕輕往裡一推,意料之外地門並沒有上鎖,很輕松地被推了進去。門縫漸漸擴大到能容阿俠身體進入,阿俠一隻腳邁進了房間,然而就在這一刹那,阿俠瞳孔收縮,他看到黑暗中一道冷光以極快的速度朝著他的面門襲來。條件反射般地,他退出房間的同時,把門帶出關了起來。利器插入門板篤的一聲,傳入他的耳朵,緊接著整個別墅的燈都亮了起來。
驚魂未定之余,他站穩後看向四周,從一樓的各個地方刷刷刷的跑出來十幾個打手穿著的人,同時二樓書房門也開起,湧出來四五個同樣穿著的人,三樓簡直是一樓的複製版似的同樣跑出來十幾個人。這些人並沒有急著動手,而是分開站立後,目光齊刷刷地投向阿俠。
阿俠迅速地看向全場,試圖尋找突破口,他知道主角很快就要出現,現在必須抓住這短暫的時間分析局勢。
不等阿俠進行更多的心理活動,臥室的門被人從裡面開啟。還沒等門完全打開,阿俠突然抬起右腳用力踹向門板,門後嘭的一聲巨響,有人應聲而倒,阿俠順勢而入。
在屋裡人反應過來之前,阿俠反手把門關上,並上了鎖。站定之余,眼角余光看到躺在地上的有兩個人,其中一個有別於外面那幾十號打手的穿著,但也能看出來應該是貼身保鏢,在他身下是李一榮。這時候,另外一側還有一個同樣穿著的保鏢已經臨身,一記鞭腿掃向阿俠的面門,阿俠彎腰躲過的同時,向屋裡一個跨步,然後抬腳踢向還在地上的那個保鏢頭部。地上的保鏢礙於身下的李一榮,不敢閃躲,只能抬起右臂硬接了這一腳。他如果對阿俠的力量有點概念的話,估計就不會這麽幹了。可惜的是,沒有如果,力道順著右臂傳向他的頭部,一瞬間,他直接暈了過去,從李一榮身手滾向旁邊,緊接著右耳有血慢慢地流了出來。
剩下的那個保鏢,跟了過來,下一個動作,是一記直拳擊向阿俠的頭部,阿俠側身躲過,對方又跟上,一記頂肘挑向阿俠的下巴,又被阿俠躲過,然後後撤了兩步,與對方拉開了距離。這時候,地上的李一榮已經站起,他突然喊了一聲停手。
保鏢停了手,阿俠也不再急於出手。門外的人一時也進不來,估計他們也不敢硬闖,萬一誤傷了李一榮,事後誰知道會被怎樣對待。其中一個估計是打手的頭頭,把臉貼在門上聽著屋裡的動靜,示意身後的打手們不要動。保鏢離門的距離更近些,所以阿俠將主要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以防他去把門開了放人進來。
李一榮坐到床鋪邊的沙發上,眼睛看著阿俠,約摸過了有10來秒針,才緩緩說到:“想不到三爺還是不肯放過我,我兒子已經死了,他難道非要趕盡殺絕不成?這位兄弟,看你的身手,我知道今晚留不下你,而且就算殺了你,也沒什麽意義。沒猜錯的話,前兩天的事,還有剛才隔壁別墅起火都是你一人所為吧?”
阿俠把臉轉向李一榮,眼角余光仍放在保鏢身上,他大腦飛速運轉著,三爺?很大可能就是幕後那個逼得李一榮要殺掉一個親生兒子的人。很顯然,李一榮怎麽也想不到自己會是替警方辦事的,
現在該怎麽應付李一榮,才能從他嘴裡套出更多信息? 李一榮看阿俠沒吭聲,更不知道他此刻所想,表情變得冷酷起來,接著說到:“幫我帶句話給三爺,兔子急了也會咬人的。”
阿俠故意把自己的聲音壓沉,又把眼神裝作帶著遲疑,停了一會才說到:“你肯放我走,我也送你一句,你狸貓換太子的把戲,三爺已經識破了,要想保住你自己的命,就把本尊交給三爺。如果等三爺自己把人找出來,一切就都晚了”。
李一榮驚呆了,張大嘴遲遲說不出話。這副表情阿俠看在眼裡,以李一榮的老謀深算,能讓他如此失態,看來自己已經擊潰了他心裡的防線。阿俠確認了自己心裡所想,死的人果然只是個替身。他在等,等李一榮自己再出現破綻。
又過了許久,李一榮沒再出聲,似乎還在考慮什麽,阿俠擔心自己再不走,會引起李一榮懷疑,所以他了眼保鏢後,就直接向著臥室的窗戶走了過去。保鏢看向李一榮,發現他並沒有讓自己出手阻止的意思,也就不敢擅自有什麽動作。
在阿俠推開窗戶正準備跳出去的時候,李一榮才再次開口:“還是剛才那句話,幫我轉達給三爺。我李某人活了幾十年了,夠本了,讓我用兒子的命換自己的,恕難從命。如果事情還有轉圜的余地,只要三爺開口,我絕不還價。”
阿俠這時候已經站在窗戶邊,他假裝不經意地用眼神掃了下樓下,並沒有看到有打手在下面,他不再擔心自己會跑不掉,索性回過頭冷笑著,說了一句:“兩個都是你的兒子,何必如此,到頭來可能一個都保不住。”
李一榮聽完,直接站了起來,原本已經有些頹然的表情一瞬間又恢復到了冷峻,用看死人的眼神盯著阿俠,吼道:“姓田的不要欺人太甚”。阿俠看著他的眼神,沒出聲,雙眼如冰山一樣冷冷地回應著,然後雙手一撐窗台,縱身躍了出去,留下一句:“好自為之。”
李一榮顯然還在氣頭上,並沒有發現有什麽不對勁,直到阿俠出了小區後,心裡才反應過來“不好,他不是田三爺的人!”下意識地就想叫人去追,卻還是冷靜下來沒發出指令,心裡反覆琢磨著,對方究竟是誰。
離開別墅後,阿俠以最快的速度故意繞了一個圈子才在遠離別墅區的路邊攔下一輛的士,剛上車手機就震動了起來。
阿俠以為是唐飛那邊事情處理完了,掏出手機一看來顯,猶豫了一下,還是按下了接聽鍵。對面傳來李一榮的聲音:“朋友,給老哥一條活路走,你有什麽需要咱們都可以談。”阿俠沒有回話,他意識到李一榮應該是已經察覺自己並不是什麽田三爺的人了,果斷地掛斷電話,拔掉手機卡,隨手扔出車窗。
回到偵探社後,阿俠少見的感覺到了一絲疲憊。坐到茶幾後,給自己泡了壺熱茶,才在腦海裡把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緩緩地過了一遍。
從李一榮安排的那兩個高手來看,被警方帶走的人一定很重要,但既然不是李啟哲,又會是什麽人呢?住在地下室,又只能通過李一榮書房的座機聯系,即使跟李啟哲的案子無關,也一定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那兩個高手的作用即可能是保護,也可能是監視,那麽如果需要監視,這個人所做的事情要麽非他自己所願導致他隨時可能跑路,要麽就是他做的事情對於他自己有巨大的誘惑,所以需要人看著他防止監守自盜。
第二件事,李一榮的別墅裡安排了那麽多的打手,還有貼身保鏢。原因也有兩種可能性,其一是,他真的擔心有人會給他的人身安全帶來巨大威脅,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個人一定就是他口中的田三爺;其二是,他是在等自己的出現,或者更確切地說,是在等進過他書房的人或者說是那股勢力出現。從李一榮第一反應就誤認為自己是田三爺的人而且言語中帶著絕望這點可以看出,李一榮非常忌憚這個田三爺。李啟哲案的緣由也跟這個田三爺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應該是李啟哲做了什麽事情得罪了田三爺,形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李一榮為了保全李啟哲才找了替身。整個案件已經撥開了第一層迷霧,接下來需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一是找到真正的李啟哲,這也是從案件伊始就一直在做的事,可惜一直沒有實質性進展;二是查清楚李啟哲到底做了什麽事惹了田三爺。想到這裡,阿俠有點想不通了,整個案件最關鍵的人物李啟哲,怎麽會憑空消失了?無論是警方還是熊大更甚至田三爺這麽大的勢力都始終找不到他,李一榮究竟是怎麽做到這一點的。想不通的事情就暫且擱置,等明天換了電話卡後跟唐飛聯系看看他們今天晚上帶走的人到底是什麽人,做的什麽事情,說不定是個新的突破口。
同阿俠一樣,李一榮也在埋頭苦想,除了田三爺,還有誰會這麽大費周章地一而再再而三地光顧自己的住所,警察是不會通過這麽手段的,難不成那個逆子還得罪了什麽人沒告訴自己?
翌日一早,阿俠就出門找了另外一家出售不記名手機卡的店鋪,真就一下子買了十幾張。換完卡第一時間先聯系了熊大,沒有過多地說昨天晚上的事情,只是告訴他新的聯系方式並囑咐他好好修養,然後才打給唐飛。唐飛的語氣給阿俠的感覺有點奇怪,他讓阿俠在偵探社等他,說要當面才能說得清楚。
在阿俠燒好水喝第三泡茶的時候,唐飛就來到偵探社了。剛坐下,就從公文袋裡拿出了一疊複印件。
“大俠,你先看看這些。”唐飛說完,自己動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自顧自喝了起來。
阿俠拿起文件,慢慢翻閱起來。
看了不到一分鍾,阿俠就把文件放下了。紙張上是一份份合同,時間不一,但是很湊巧地所有合同的時間都是在李啟哲案發生之前的三個月裡,阿俠大致看了下合同的金額,數額之大是他想象不到的。合同雙方一個自然是李一榮的李氏集團,另外一方則是一個阿俠沒聽過的建築公司,金融財務的知識並不是阿俠擅長的,所以他沒有再繼續看下去,而是抬頭看向對面的唐飛。
唐飛知道他在等自己說些什麽,也不賣關子,直接說道:“這些合同是我同事昨晚在李一榮旁邊那棟別墅的地下室發現的,除了這些還有一堆的財務報表。這些都是相對完整的,還有一部分文件,我同事到現場的時候已經被碎紙機銷毀了。不過,萬幸的是,可能當時那個財務——也就是昨晚被帶回警局的那個人,太緊張了,只顧著把紙質文件銷毀,電腦裡的文件都沒刪除。現在警局裡請來了專業的財務人員,正在核對,文件太多了,估計一時半會核不完。不用我說,你也猜到這些合同是幹嘛用的了吧?”
“李一榮捏造虛假合同轉移資產?還是把集團的錢轉成他自己的?”阿俠問道。
“應該都有,還在核查,你再猜猜合同裡另外那家公司是誰的?”唐飛接著問道。
阿俠皺了皺眉頭,思考了一會,還是搖了搖頭。
唐飛笑了笑說道:“公司的法人是李啟哲!而且有部分合同已經生效,資金也已經轉入到了那家公司帳戶了,今天一早局裡按正規流程聯系了工商局、稅務局還有銀行的人,好家夥,公司帳戶已經空空如也了,一查轉帳記錄,全部轉到國外了。”唐飛頓了頓,又說到:“對了,昨晚查了下別墅區的監控,在你打完電話到我們趕到現場這段時間,沒有發現有人驅車離開,連摩托車都沒有。”
阿俠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問到:“你們怎麽找到那個財務的?”
唐飛回道:“按照你電話裡說的,我同事在保姆房裡一通好找,才找到了開關。真是服了李一榮啊,居然把密道建在保姆房裡”。
沒等唐飛繼續說下去,阿俠插嘴到:“你們昨晚是以什麽名目把人帶走的?還有,傳喚李一榮了沒有?”
唐飛回道:“找他白天,我把你的計劃跟李隊說完後,被他一通罵,還被要求寫檢討,說我一個當差的,淨用些賊人的手段。不過,他雖然表面上批評我,私底下還是不知道怎麽說服局長的,討來了一張搜查令。然後就以配合調查的理由把人帶回來了。文件帶回局裡後,李隊連夜對財務進行了詢問,雖然這麽多文件還沒全部核查完,但是知道肯定有貓膩,李隊擔心人跑了,所以連夜就把人傳喚回來了,現在還在局裡呢。”
“李一榮住的那棟別墅,你們搜過沒有?”阿俠問道。
“傳喚李一榮的時候,我同事搜過了,沒有發現異常,你之前提到的抽屜、暗格、保險箱也都搜了,沒有什麽有價值的東西。”葉飛回道。
“我昨晚後來又去了李一榮家裡。。。。”阿俠把後面在李一榮別墅發生的事詳細地跟唐飛說了一遍,“李一榮已經發現書房被人動過了,那些證據肯定都要麽銷毀要麽藏到其他地方了,怪我上次大意了。對了,李一榮住的別墅有沒有地下密室?”
“同事們也找過了, 沒找到密室。”葉飛回道。
阿俠聽完沉默了,他原本猜想,既然財務能躲到地下室,那麽李一榮住的那棟應該也有個地下室,這樣如果解釋李啟哲人間蒸發的事,就能說得通了,可惜唐飛給出的答案,讓他再一次地陷入到謎團裡。
唐飛心中有疑惑,但是看到阿俠現在在狀態,並沒有著急去打擾他,直到阿俠再次抬起頭看向他,問到:“你怎麽還沒走?”
唐飛笑著說道:“大俠,你想事情想傻了?田三爺的事還沒說呢”
“哦,對,對。。這個田三爺是什麽人?”阿俠這才反應過來。
“據我所知,天州沒有姓田的大人物,白道不用說了,肯定沒有。黑道嘛,有開會所的,搞偷渡的,還有販毒的。雖然都因為各種原因沒有抓光,但都被警局列入黑名單了,我記得很清楚,沒有姓田的”。
阿俠再次沉默了,如果說天州沒有這號人,那事情就越發難辦了,轉而他又想到了自己的事情,如果當年害了自己一家的那個人也已經離開天州了,那自己要怎麽追查下去?想到這裡,阿俠的臉色有點難看。
唐飛以為阿俠在想田三爺的事,安慰他到:“沒關系的,大俠,只要有名字,剩下的事情交給我,我回去跟李隊反應一下,看看他有沒有什麽辦法。”
阿俠沒說話,至少點點頭,應付了一下唐飛。
唐飛看阿俠情緒不太對,就起身準備離開,走前不忘回頭說了一聲:“局裡正在詢問李一榮,說不定還有什麽進展,一有消息我就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