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皇宮,春和宮。
“還不睡呢?”
一道溫婉的聲音驚醒了朱高熾,使其不由自主地轉頭看向了門口方向。
是太子妃張氏。
“你怎麽來了……”朱高熾長長的歎了口氣,側著頭看了看外面。
“什麽時辰了?”
“戌時都過半了,馬上就要子時了。”太子妃端著一碗粥走了進來,將其放在了丈夫的面前。
“還要忙嗎?忙的話就吃點兒墊一墊。”
后宮不得乾政,這是規矩,雖然有很多時候這根本就沒什麽用,但太子妃張氏卻從來不會主動壞了規矩。
要知道,人家太子妃可不是一般人,是明清五百多年間唯一的一個五全皇后。
所謂的五全皇后其實就是一種說法,指的是太子妃張氏歷經世子妃、太子妃、皇后、皇太后和太皇太后這五個過程。
眼下還是太子妃的張氏一生歷經洪武、建文、永樂、洪熙、宣德和正統六朝,是明朝初期這段歷史中不可或缺的一個人。
如果沒有她,大明恐怕會是另一番景象。
舉兩個例子,第一個是朱棣的皇后仁孝文皇后徐氏於永樂五年薨逝,此後朱棣就再未立過皇后,后宮之事一直都是太子妃張氏這個兒媳婦在打理。
說沒有太子妃張氏的話朱棣的后宮就會亂這有點誇張,但不得不說人家還是幫著朱棣解決了不少麻煩的,最起碼不用操心后宮。
第二個就是咱們的大明戰神,瓦拉留學生朱祁鎮了。
朱祁鎮繼位初期,主少國疑,太皇太后張氏攝政,任用內閣三楊、禮部尚書胡濙、英國公張輔等五大臣輔政,讓正統初年的內政極為清明,為此還被人稱為女中人傑。
還有一點,太監王振大家都知道,人家在張氏面前連個屁都不敢放,乖得很!
所以說,張氏是不去壞規矩,而不是說沒那個能力。
“唉,不吃了,沒胃口。”朱高熾將粥碗推到一邊,很是煩躁地又坐了回去。
“這又怎麽了?”太子妃聞言歎了口氣。
“你看看吧。”朱高熾直接就將下午兒子交給他的那張紙推到了自己的太子妃面前。
“這是什麽?”太子妃一邊問著一邊看了起來。
……
紙張上的內容其實不是很多,畢竟也就兩條建議,再加上朱瞻壑當時也是著急忙慌的,所以就簡述了一下那兩條建議的大體框架。
不過無論是朱高熾還是太子妃都是精明的人,一看就知道朱瞻壑想要說什麽。
“這是誰呈遞上來的?連個皮子都沒有就不說了,怎麽還遞到你這裡來了?”
良久之後,太子妃才開口,可是卻沒有直面問題。
“老爺子回來之後你不是已經卸了監國的擔子了麽?怎麽還有人把這種東西遞給你?”
“不是尋常大臣遞上來的。”朱高熾聞言再次歎了口氣,取回了自己妻子手中的那張紙。
“是瞻基。”
“瞻基?”太子妃聞言傻眼了。
自己的兒子有幾斤幾兩她很清楚,倒不是看不起自己的兒子,而是她真的清楚自己的兒子還沒有出色到這種程度。
這麽說吧,就這兩條建議,沒有點兒親身經歷是說不出來的,而且還必須是從大明的頂層到底層都有所了解的那種人才能提的出來。
自己的兒子?太子妃也想自己的兒子能這麽出色,但期望和現實的差距她還是知道的。
“不是,是瞻基今天去看望二弟的兒子瞻壑,瞻壑給瞻基讓他帶回來給我的。”
見自己的妻子誤會了,朱高熾解釋了一下。
太子妃聞言先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就釋然了。
正如同她所想的那樣,這兩條建議沒有點兒經歷的人是提不出來的,最開始聽到是朱瞻壑提出來的時候她有些不敢相信,因為朱瞻壑比她的兒子還要小一歲。
不過她很快就想清楚了,畢竟朱瞻壑現在可是應天府的風雲人物,沒有人不知道他的經歷有多麽的精彩。
“要是瞻壑的話……我倒是不意外了。”太子妃的話多多少少有些奇怪,但你要是細究起來又沒什麽毛病。
“不過你是怎麽回事兒?為什麽愁眉苦臉的?”
“你是不知道還是在這故意煩我呢?”雖然話說得不好聽,但朱高熾卻笑了起來。
“我在煩什麽你不知道?你看不出來這兩條建議會有多麽大的影響嗎?”
“那又怎麽了?”太子妃坐了下來,從丈夫的手中取過了那張紙。
“我問你,瞻壑提的這兩條建議好不好?”
“好。”
眼下就他們兩人,朱高熾自然也不會亂說,更何況夫妻之間哪有那麽多面子什麽的?誰不了解誰?
“我再問你, 如果瞻壑不是把這個給你而是直接給老爺子了,那這兩條建議被實行的幾率有多大?”
“沒有任何別的可能,是肯定會被執行。”
“這不就完了?”太子妃將那張紙還給了丈夫。
“你看不清老爺子到底想要做什麽?人家一個孩子都看清了,還幫著你把問題給解決了,你還在猶豫什麽?”
“我當然看清了……”朱高熾聞言又歎了口氣。
“可就是因為看清了,所以我才這麽猶豫。”
“別擔心了……”太子妃也是歎了口氣,輕輕地拍了拍自己丈夫的後背。
“不管怎麽說,眼下肯定是要想個辦法給老爺子一個交代的,你怎麽想的我不知道,但如果是我的話,我恐怕想不出來更好的法子了。”
“再說了……”
說到這裡,太子妃的聲音突然放低了不少。
“這裡裡外外的你當了這麽多年的太子還想不明白?這個時候可不能混淆了界線,眼下只有姓朱的才是裡,其他的都是外!”
……
春和宮裡慢慢的恢復了平靜,除了太子夫婦二人外沒有人知道今夜這裡發生了什麽。
同樣的,朱瞻壑也不知道自己被那位女中人傑給盯上了,如果他知道了肯定會追悔莫及。
《論語》裡曾經說過: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倒不是說女人有多刁鑽多麽不好,只是針對眼下的情況來說,朱瞻壑寧願面對自己的大伯和堂兄也不願意面對這位女中人傑。
女人的心思可是很細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