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為民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我拿你當大哥,你卻想當我爹?
大家都是革命同志,談輩分不是欺負人嗎?
再說了,恁當俺爹,把老師們放在哪裡了?
欺師滅祖啊!
小嘴兒叭叭一頓白話,喬典運懵逼了,臉色略帶窘迫。
“嗯……為民說的有道理,那……那……”他被逼無奈只能投降。
王宗翰道:“大家都是同學嘛,在意稱呼幹什麽?”
“沒錯!”林為民立刻複議,“總糾結那麽多細節幹什麽?走走,吃飯吃飯,吃飯是大事!”
他拽著幾人往出走,幾人也不好再分辯,隻覺得這小子一身反骨,不似人子。
出門遇到小林,他正領著一位眉清目秀的女青年往宿舍走。
“幾位老師好!”小林朝幾人問好。
“小林老師好,又來新同學了?”林為民笑呵呵的問道。
“是啊,這是從滬上來的王安儀同學。”小林介紹了一句身後的女子。
林為民頓時眼前一亮,這個名字他聽說過,肯定是大作家。
“王同學,你好你好,以後就是同學了。我叫林為民,你叫我為民就行。”林為民是肯定不會自稱小林的,重名就算了,最關鍵平白低了一個輩分,太吃虧,不是他的作風。
在場幾人都沒看清林為民是怎麽握起王安儀的手的。
他的熱情讓女子臉上泛起紅暈,她不著痕跡的想抽回手,一下子竟沒抽出,只能硬著頭皮擠出笑容。
“為民同志,你好。”
“誒!”
林為民應了一聲,總算是放開了手,王安儀明顯松了一口氣。
“那什麽……”
林為民還想充分施展一下自己的熱心腸,幫著王同學安排安排宿舍,不過他瞥了一眼旁邊的小林,覺得還是不能剝奪人家的工具人屬性。
“你們幾個跟王同學打個招呼啊?”
林為民仿佛帶頭大哥指揮馬仔一般,他身後站著的三人比吃了屎還難受。
他們仨又不是不想打招呼,實在是林為民這小子速度太快,反應太熱情,來不及啊!
“王同學好!”
“安儀同學好!”
王安儀趕忙鞠躬,“各位老師好。”
跟林為民這種一看就是生瓜蛋子的小屁孩兒不一樣,喬運典幾人滿臉溝壑,目測年紀都在五十開外,王安儀自然不敢怠慢。
林為民看著眼前的場面,滿意的點點頭。
這隊伍帶的不錯,人心可用啊!
“那成,就這樣。小林老師,你先帶著安儀同學去忙,我們回頭再聊。”
林為民打頭走在前面,身後三個四五十歲的男人哭笑不得的看著這小子。
這小子真是越看越欠揍啊!
“我兒子要是敢這麽跟我說話,非打死他不可!”王宗翰跟郭玉稻落在後面偷偷摸摸的咬耳朵。
喬運典在一旁默默的點頭。
幾人走後,王安儀的臉色恢復如常,望著林為民的背影出神。
“王老師,我們走吧。”
“哦,好!”王安儀應了一聲,趕緊跟上小林的步伐。
幾人走到D校大門口,負責迎新的小井看到幾人問他們幹什麽去,林為民說去吃飯。
小井說他們住的樓裡就有食堂,是跟D校共用的。
林為民說大家想出去吃一頓,小林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這都四點多了,18路公交車六點就沒車了。
” “啊!”
王宗翰發出了一聲遺憾的感歎,“那時間來不及了,要不還是等休息再出去吧。”
D校這片兒地方有點偏,就一輛18路公交車,要是沒了公交車出門是很不方便的。
“食堂五點半就開飯了。”小井提醒了一句。
“那還是在食堂吃吧,就當認識新同學了。”郭玉稻難得說了一句。
“只能這樣了。”
幾人原路返回,還有將近一個小時才吃飯,林為民提議了一句,去別的宿舍看看,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認可。
他們這一期學員總共34人,有男有女,男多女少,女生就一個宿舍,男生的宿舍多,有七個。
距離開學還有兩天時間,同學們來了大半,除了有一個宿舍空著的,剩下的宿舍全都有人。
幾人走了一圈,他算是跟大部分同學混了個臉熟。
來自冀北沉默寡言的賈大三,土生土長的燕京人瞿曉偉,軍旅作家李戰恆,跟王宗翰一樣來自吉春的王世梅,還在上大學的女生王小英……
二十多個同學,來自祖國大地的五湖四海,行業也是五花八門,總體是比較體面的。
像林為民這種沒爹沒娘,還在農村插隊的幾乎沒有。
走了這麽一大圈,這小子應該是這期進修班裡最年輕的作家了。大家聽了林為民的情況,心中充滿了唏噓。
“唉,為民這孩子,不容易啊!”郭玉稻難得感歎了一句。
他們幾人都是四五十歲的年紀,看林為民如同看自己的孩子一般,這樣的經歷如何能不讓人心疼呢?
在大家忙著感歎林為民的年輕有為和可憐身世的時候他也沒閑著,正忙著數星星呢。
“古樺,這個知道,《芙蓉鎮》。王安儀, 《長恨歌》。鐵凝,《大浴女》,人家後來還成做鞋首領了呢。”
這一期三十多個學員,能數得上名字和作品的,貌似就這三人。剩下的人當中,有不少耳熟,但作品卻沒太聽過,比如張抗美、賈大三、韓世山。
看著不起眼,但跟後世各大表演院校畢業生的成才比例相比,已經是非常高的了。
在宿舍串了一會兒門,眼看著時間快到五點半了,林為民扯著嗓子就開始喊:“兄弟姐妹們,到飯點兒了,去幹飯啊!”
宿舍裡的同學們紛紛露頭。
張抗美是女同學裡年紀最大的,今年三十歲,剛才聊天的時候林為民才知道,她以前也在龍江省插過隊。
她打趣道:“為民這個‘乾’字用的好,有一種一往無前的氣勢。”
“那是!我們乾飯人必須要有這種氣勢,吃飽了才能有精氣神乾好革命工作嘛!”林為民嘻嘻哈哈的回了一句。
出了宿舍門的大家哈哈大笑,吃飯就是吃飯,“乾飯”這個說法他們還是第一次聽聞,隻覺得非常新鮮,而且描繪的極為生動,一瞬間就能讓人腦海中產生畫面。
大家夥二十多號人說說笑笑的朝著食堂走去。
王安儀落在後面,她還在咀嚼著林為民說的“乾飯”兩個字,隻覺得這兩個字用的實在是精巧,如果是沒有深厚的文字功底,是決計說不出這樣妙語的。
她心中再次對林為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剛才在宿舍串門聊天的時候,說起他寫的小說好像是叫《一分錢的事》,有機會一定要拜讀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