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鵬朝著慘呼聲的方向奔去,不多久,便聞到一股血腥之味。再走十幾步,就看見兩個人躺在亂草叢中。
李秋鵬上前探了探氣息,發現二人已經氣絕身亡,再看看死者的傷口,是死於劍傷,自語道:“莫非是姓葉的……”
話未說完,一陣刀劍撞擊聲傳入耳際,他想也不想,連忙動身,朝著聲響的方向奔去。
密林深處,兩條身影糾纏打鬥在一起,兩劍相交,錚鳴不斷,劍光交錯,火花四起,四周的樹木枝葉紛飛,不知被劍氣折斷多少,有的甚至是主乾已斷,轟然倒地。
兩條影子一紅一灰,兩口長劍糾纏了片刻,忽然分了開來,紅影的寶劍已收入鞘中。只見那高挑婀娜的殷紅身影傲然而立,黑發如瀑垂至腰際,一縷青絲銜在兩片紅唇之間,將半張臉遮住,月光之下,衣袂飄飄,倩影綽約,如妖如魅。
灰影手持長劍,正是葉疏影。他望著紅影,感覺著她身上的氣勢,忽然間望見她腰際別著一條亮黑的鞭子,便想起一個人來:“月下紅綾黑蛇影,絳衣仙子俏無常。”
江湖上傳言,七星教主有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兒雨姬,殺人時喜歡穿著血紅色的衣裳,使用一條黑色的蛇形軟鞭,人稱“絳衣仙子俏無常”。既是迷人的仙子,又是攝魂的無常,江湖上隻此一人。
“你是……七星教的雨姬?為何來此殺人?”葉疏影連發兩問。
紅影格格笑了幾聲,銜在兩唇間的青絲滑落,垂在肩前,露出一副絕美的容顏,朱唇輕啟,笑道:“不錯,是我。你從未見過我,沒想到竟也認得我。”忽然將寶劍收起,騰身而起,瞬間消失。
“七星教的人也來了……可她為何又走了?”葉疏影望著紅影消失在夜色中,心中又多了一份疑惑。
幾條人影竄了出來,將葉疏影圍住,一人說道:“葉疏影,半年不見,你倒是比從前更加殺伐果斷了啊。”
葉疏影看著將劍尖對著他的六人,只見他們的穿著打扮不盡相同,幾張面孔倒是陌生得很,年紀最大的將近四十,年紀小的不過二十幾歲。他凜然說道:“那兩個人不是我殺的。”
一個三十上下年紀的魁梧漢子嘿嘿笑道:“說那麽多廢話作甚,先殺了他再說!”說話間單刀遞出,直取葉疏影胸前要害。其余五劍相繼揮動刀劍,刀光劍影瞬時間將葉疏影周身要害籠罩。
葉疏影揮動長劍輕揮格擋,便如戲耍一般,十幾個回合後忽然騰身而起,踏著樹枝幾個起落便消失蹤影。
這六人正不解何意,就看見一條身影掠過,朝著葉疏影消失的方向追去,正是旭日閣的總管李秋鵬。
這六人望著李秋鵬施展輕功身法追趕葉疏影,又想到剛剛葉疏影以寡敵眾非但遊刃有余,便已知道方才葉疏影是手下留情的了,自覺奪取秘函無望,紛紛收起刀劍準備離開。這時一道紅影閃過,六人還沒看清來人的模樣,脖子上已被利劍割出一道血痕,鮮血頓時噴湧而出……
夜色籠罩下,樹林裡的肅殺之氣彌漫開來。陸續進入這樹林裡的人,誰也不知道這樹林的黑暗處究竟藏著多少敵人,多少危機。
李秋鵬追著葉疏影,漸漸地就變成了捕風捉影,葉疏影不知在何時已經連影子也看不到了。
李秋鵬又憑著直覺追了一陣,不得不承認徹底追丟了獵物。他立在一棵大樹下,靜靜地聽著樹林裡窸窸窣窣的聲音,已分不清是蟲鳴還是其它,最後隻好歎了口氣,
自言自語說道:“聽說‘葉疏影的影子’輕功十分了得,沒想到葉疏影本人的輕功也不弱,只怕不亞於那影子。” 葉疏影停在一棵大樹上,抱著劍,倚著樹乾。濃密的枝葉將他隱藏得很好,樹的陰影又恰好將他的影子完全覆蓋,沒有人會留意一棵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樹。他隱隱地感覺到似乎有一雙眼睛正在盯著他,緊接著三顆飛蝗石朝他打了過來。他一個鷂子翻身,從濃蔭密影中躍出,避開了飛蝗石,剛落到地面,還未站穩,三口長劍兩把刀刺向他的要害。
葉疏影身形一晃,巧妙地貼著最為凌厲的一口長劍的劍身避開了其他四件兵器的進攻。
這口最為凌厲的劍握在一個年輕的白衣女子手中。她一擊不中,立刻反身,緊接著又一劍刺出,劍尖化作十余朵劍花,罩住葉疏影身上十幾處大穴。
另外的四件兵器也再次出擊,將他小腹、脅肋、腰眼、後背的多處要害嚴密籠罩。
葉疏影認得那名使用一對鴛鴦刀的中年男子,他是旭日閣卞紫雲最為得力的助手和心腹袁仲卿。葉疏影打敗卞紫雲時,袁仲卿就在場,此番正是為了替卞紫雲報仇而來的。另外兩名劍客,卻是前幾日就交過手的“侯氏雙傑”。
那最為凌厲的一劍的十余點劍花最後匯成了三點,罩在葉疏影膻中、虛裡和巨闕穴上,離他的身體已不到五寸。
葉疏影的劍已出鞘,最先格擋開的是那一對鴛鴦刀,因為這一對刀的配合必然比其他兵刃更為默契而嚴密。兩刀落空的時候,葉疏影的劍鞘已擋住了那口最為凌厲的劍,劍尖隔著劍鞘抵在他的虛裡穴上——那是一個人體表距離心臟最近的地方,也是一個人胸前最為脆弱的地方——這口劍的主人一定恨他入骨,葉疏影雖然從未見過她,卻已經猜到了她的身份——她就是卞紫雲的妹妹卞紫衣,也就是文龍的未婚妻。
葉疏影感覺到那抵在心口的劍尖上的劍氣穿透劍鞘,侵入了他的心尖。他被劍氣所逼,身體向身後的鴛鴦刀撞去。“侯氏雙傑”的雙劍又分別從兩側攻來。
眼看葉疏影的背腰就要撞到鴛鴦刀的刀口和刀尖上,他的身體卻忽然向後倒去,倒在鴛鴦刀上,而他的劍已在他的身體碰到兩刀之前反手壓在了兩刀之上,所以他一下子就躺在了自己的劍脊之上,左足彈出,足尖踢中卞紫衣的手腕,劍鞘輕甩,將左右兩劍擊偏。
袁仲卿的鴛鴦刀忽然抽出,卞紫衣的劍忽然交到了左手。葉疏影長劍往下一壓,借著鴛鴦刀提供給他的最後一點反彈之力翻身而起,他手中的劍也如蛟龍入海,氣勢暴漲,迅速地隔開“侯氏雙傑”兩口長劍之後,劍尖迎上了卞紫衣的劍。袁仲卿的鴛鴦刀不失時機地擊出,上下呼應,左右兼顧。
兩劍的劍尖相抵,只是一瞬間的接觸,葉疏影手腕翻轉,長劍貼著卞紫衣的劍刺出,卞紫衣的劍也同樣貼著銀台劍刺出。劍的主人同時抖腕,劍身相撞,發出錚鳴,又迅速分開,卞紫衣的劍尖轉向葉疏影的咽喉。
葉疏影卻沒有擊向卞紫衣的要害,長劍忽然倒轉,纏住了袁仲卿的一把刀,又迎上了他的另一把刀,就像有磁力一般,又帶著這一對鴛鴦刀,迎向卞紫衣的劍。
卞紫衣的劍撞上了鴛鴦刀的瞬間,葉疏影已經抽劍躍出。等到這兩人發現刀劍所攻擊的目標由敵人變成了自己人,紛紛變招收手的時候,葉疏影身影已沒入密林中,遠遠地拋下一句話:“各位,後會有期。”
卞紫衣收劍回鞘,嗔怒地說道:“可惡,竟讓他跑了。”
袁仲卿將雙刀插至腰間刀鞘中,李秋鵬就縱躍而來,落在女子身邊,拱手道:“大小姐,您來了。”
袁仲卿道:“大總管來遲了一步,姓葉的已經跑了。”
李秋鵬道:“他跑得了一時,跑不了一世,縱然不死在大小姐手裡,也要死在別人的刀劍之下。這林子裡至少有百余人想要殺他奪取那件東西,其中不乏一些名家高手。”
卞紫雲看著葉疏影逃走的方向,眼裡盡是仇恨與不甘,冷冷地說道:“我隻想親手殺了葉疏影替哥哥報仇。”
葉疏影擺脫了卞紫衣等人,便打算離開碎葉林,這個樹林裡的情況遠比他想象中複雜得多,無論對方是想要奪取秘函,還是要找他復仇,這些事若是分開處理,他都遊刃有余,但若是聚在了一起,就相當棘手。
葉疏影悄然在樹林裡穿梭,背著飛沙寨的方向。就在這時,樹林裡傳來鳥雀驚慌的鳴叫聲,緊接著飛沙寨的方向傳來一聲巨響。
葉疏影聞聲略有遲疑,停下腳步,向身後望去,只見兩棵參天大樹轟然倒下,位置就在飛沙寨山門附近。
葉疏影腦海裡忽然湧現處一個畫面,不禁暗叫糟糕:“倘若有人以此法來破飛沙寨的機關,那飛沙寨豈不遭殃!鳳來閣的東方閔和懶龍再不濟,也不至於用這等粗暴的手段吧……”
葉疏影經不住好奇心,還是回到了飛沙寨的山門附近,只見一條身高八尺壯如蠻牛的彪形大漢,單肩扛著一棵剛剛倒地的主乾比水桶還粗的大樹,躍上飛沙寨的石牆,將大樹高舉,凌空拋入飛沙寨中。
長約五六丈的大樹落到飛沙寨裡,頓時觸動無數機關。一時間,無數毒箭、長矛亂飛,地面上一片銀光亂閃,“哢哢嚓嚓”地一陣亂響,大樹的枝葉瞬間被“修剪”得面目全非,主乾也被截為五六段。
葉疏影瞧著這情形果然與自己猜想的無異,心道:“有這麽一身蠻力,還能有這樣的頭腦,倒是少見。如此一來,飛沙寨今日是守不住了。周嶽陽,不知你又有何應對之策……”
只見那彪形大漢似乎很滿意,躍下牆頭,走入樹林,將另一棵水桶粗的大樹扛了過來,以同樣的方式換了一個位置拋入飛沙寨, 之後又返回樹林,“砰砰”地又擊倒兩棵大樹,接著將大樹扛到飛沙寨中。如此來回十余次,十余棵大樹硬生生在飛沙寨中鋪出一條天橋,直通山寨中心。
彪形大漢已經停止了動作,站在牆頭,露出了滿意而欣喜的神色。一個面容清秀的黑衣男子飄然落在他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譚吉,乾得不錯。”
譚吉聽到黑衣男子的誇讚,歡喜不已,說道:“主人,可以進去了。”
黑衣男子滿意點頭,身形一晃,已經站在一棵大樹碗口粗的枝乾上,他的身法輕靈,地面上的機關已無動靜。譚吉跟著他,一前一後踏著樹枝進入了飛沙寨。
葉疏影見此倒有些意外——這個譚吉口中的“主人”正是一年前死在他指下的鍾秀天的兒子鍾玉林。
一年前鍾秀天就不管江湖道義,出手攔截飛沙寨賑災的錢財,殺害飛沙寨的義賊,沒想到一年後他的兒子又來打飛沙寨的主意。
葉疏影沒有多想,立即飛身躍上飛沙寨的牆頭,便想起了不久前對周嶽陽說過的話:“此生再也不會踏進飛沙寨一步。”
正當葉疏影猶豫之時,戴著面具的神秘人忽然也躍到了牆頭之上,說道:“你先走,這裡交給我了。”說完身形一閃,便朝鍾玉林和譚吉追了過去。
神秘人剛走,緊接著一道紅影閃過,也進了飛沙寨。葉疏影心道:“她?難道她的目的也是飛沙寨的財寶?還是……”
就在這時候,四件利器忽然擊向葉疏影身上三處要穴——一口劍,一把月牙鏟,一對金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