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眾人尚未看清究竟是怎麽回事,就看見鍾玉林憤然退場,沉寂已久的靜默頓時化作嘩然。眾人對這場比武的結果始料不及,鍾玉林走下擂台的那一刻便議論開了。
“葉疏影葉少俠連勝兩場,榮獲第二輪比武資格!”主持大會的長者朗聲說道。
葉疏影拾起長劍,對席棚方向一抱拳,又對台下之人拱了拱手,輕盈地躍到了擂台之下。沈玉泓很快走到他身邊,關切地說道:“葉大哥,你怎麽樣?傷勢如何?”
葉疏影見她關心自己,心中莫名其妙的一陣歡愉,笑道:“多謝沈姑娘掛念,我不礙事。”
沈玉泓卻忽然面色微沉,不悅地說道:“你明知道自己傷勢還未痊愈,何必逞強?你口口聲聲說那位姑娘不必非要在今天報仇,難道你與他們的恩怨就非要在今天了結嗎?你與他們切磋武藝也非要在這個擂台之上嗎?”
葉疏影頓時啞口無言。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這丫頭倒學得真快。他一時間不知如何反駁,輕輕歎了一口氣,才說道:“可是她一個姑娘家邀請我,我總不能當著天下英雄的面拒絕人家吧?我總不能說受了傷,上不了擂台吧?”
沈玉泓想起自己拒絕李淑華挑戰的事情,“噗嗤”一笑,說道:“那從現在開始,你就是一個聾子,一個瞎子,聽不見也看不見。”
葉疏影道:“如果我真的變成那樣,你會留在我身邊照顧我嗎?”
沈玉泓笑道:“那我就將你治好,如果治不好,就請師父來治。”
葉疏影脫口而出,追問道:“若是一輩子也治不好呢?”
沈玉泓道:“你就那麽喜歡做瞎子聾子嗎?那我成全你好啦。”說著忽然抬起右手,食中二指就迅速地往葉疏影雙目戳去。
葉疏影一驚,連忙抬手將她的手腕握住,自己也倒退了一步。她忽然出手,既快又準,葉疏影險些就真要變成瞎子。
葉疏影抓住她手腕的時候,目光也迎上了她的雙目,忽然發現她有一雙極美的眸子,如嗔似喜,罥煙含露。葉疏影不由得心中一蕩,有些癡了,竟在大庭廣眾之下這般定定地盯著她的臉。
沈玉泓被他看得面頰緋紅,忙一甩手,掙脫他的束縛,後退兩步,垂眉斂目,低聲說道:“你……看夠了沒有?”
葉疏影連忙側過臉去,平複思緒,才坦然說道:“沈姑娘,人在江湖,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我只是順其自然而已。無論是卞紫衣還是鍾玉林找我報仇,都是我應當承擔無法逃避的。還有接下來文龍的那一戰,在前往飛沙寨之前我就答應過他,不能反悔。至於其他的,我能免則免。”
就因他的一句“順其自然而已”,沈玉泓沒有再勸阻他,她的師父自號“聽雲”,聽的不就是天意,順的不正是自然嗎?
醫道之中所遵循的“天人合一”的思想,簡而言之,也不過是順應天道,順其自然;釋家所常說的“隨緣”,道家所推崇的“無為”,說到底,也不過是順其自然罷了。
沈玉泓忽然又變得溫婉無比,露出輕柔的笑容,對他柔聲說道:“那你跟我來,我看看你的傷勢。”
葉疏影笑著點頭。想到她在英雄大會結束後就會跟隨舅舅和表哥回澹月山莊,他現在還是老老實實地做她的病人比較好,這種關系,能多維持半天,這種關心,能多享受一刻,也是好的。
沈玉泓將他帶到院子裡的一棵大松樹下,讓他盤腿坐下,靜氣凝神。
她就很隨意地坐在他身旁,替他診了診脈,說道:“還好,只有後背和右腹的傷口裂開了。但是你的功力又耗損了不少,你在第二場比武時長劍脫手以後,用了‘乾坤心法’中的功夫嗎?” 葉疏影點了點頭,說道:“我用的‘寒冰烈焰掌’。不過,我意在取勝,並未重傷於他。”
沈玉泓道:“我先替你療傷。”說著挪身坐到葉疏影身後,盤膝運功,替他治起傷來。
葉疏影靜氣凝神,隻覺一股柔勁自後背傳入體內,沿著任督以及十二經脈通貫全身,原先因傷口裂開而疼痛難耐的右側後肩和右腹也只剩下隱隱的痛,還有些癢,其他的傷口附近卻奇癢難當。
這難以忍受的癢擾得他有些分神,沈玉泓立刻察覺,說道:“葉大哥,這是傷口恢復所必須經歷的,你且忍忍,莫要分心。”
葉疏影依言忍住,轉移心念,全神貫注於運氣調息。也不知過了多久,葉疏影身上只剩下剛剛裂開的兩處傷口還有些癢以外,其他各處已無痛癢的感覺。
沈玉泓收功以後,又自行調息片刻,才緩緩起身, 道:“葉大哥,你可覺得好些?”
葉疏影也站了起來,伸了伸懶腰,隻覺身上舒暢,輕快無比,疼痛全失,笑道:“妙極了,就跟沒有受傷時一樣。”說話間,忍不住挽起左袖,看了看左臂上的傷口,不由得目瞪口呆。只見左臂上那處昨天才開始結痂的刀傷,如今結痂已落,連瘢痕也若有若無,竟像是很久以前的舊傷一樣。
葉疏影幾乎不能相信,右手在那道淺淺的瘢痕附近捏了幾下,發現這疤痕平滑而柔軟,這傷竟然真的已經痊愈。
沈玉泓瞧見他的模樣,禁不住柔柔一笑,說道:“你不用這般驚奇,這對於我來說並不是難事,只是我一向不常這樣給人治傷。在方老伯家時,我意在保住你的性命,並未盡全力替你醫治。”
葉疏影道:“這是‘化元訣’的功力?”沈玉泓說道:“不要告訴別人。我要去找我表哥了,你好自為之。”她說完笑著走開了,卻不知,這一切已被一個年過花甲的老者瞧在了眼裡。
葉疏影心中感激不已,這姑娘對她的病人實在是太好了。這樣一來,他與文龍的一戰,便沒有什麽後顧之憂了。他已在心下打算,與文龍切磋武藝之後,不管結果如何,都不再繼續在這此與人爭鬥。
只是,李三郎一直不曾出現。葉疏影雖然不認得李三郎,但既然鄧奎文指明要將秘函交給他,他們之間必然相熟,秘函的事李三郎也不可能不知道。葉疏影心事重重:“李三郎究竟是誰?他若來了,為何不找我……難道他知道秘函不在我身上,所以不會再來與我接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