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銘、江雨菲隨兩名侍女來到天衣閣會客大廳之中,大廳的主座上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子正在沏茶,聽到兩名侍女說道:“小姐,客人到了。”抬眼向楊銘、江雨菲望去,眼裡竟露出些驚訝之色,忽然花容又改,笑靨生花,喜不自勝,說道:“兩位公子,請坐。”
江雨菲瞧了一眼這女子的容顏神態,見她看楊銘的眼神有些異常,心中疑惑,猜不出她是什麽心思。兩名侍女將楊銘、江雨菲請到一張擺滿點心果品的茶幾前坐下。
那主座上的女子放下茶具,對侍女們說道:“這兒沒有你們的事了,都下去吧。”兩名侍女道一聲“是”便退了下去。
少女沏好兩盞茶,兩手各持一盞,起身走了下來。只見她身段婀娜,蓮步輕移,身上所配帶珠玉之類輕輕搖曳,叮當細響,清脆悅耳。再看她玉貌娉婷,嬌面含羞,眉如墨畫,唇若朱點,冰肌玉骨,宛如從畫中走出來的仙子一般。
楊銘心中讚歎:“這女子的容貌果然出眾,恐怕只有江姑娘能與之相匹。”
那女子款款走到楊銘面前,將兩杯花茶遞到楊銘與江雨菲面前,接著又對楊銘盈盈拜倒,說道:“小女子童羽拜見恩公。”
楊銘聽了此話,頓覺困惑,起身抬手說道:“姑娘,飲茶可以,只是在下與姑娘素未謀面,姑娘何以呼在下‘恩公’?”
童羽秋波一轉,起身向側旁盈盈走出兩步,笑道:“恩公真是貴人多忘事。兩年前,恩公在贛州的一個小鎮上可曾救過一對被店家欺壓的母女?”
楊銘細想,確實在兩年前曾經去過贛州,至於救人之事實在想不起來,印象裡也沒遇到一個容貌如這女子一般的人。便道:“兩年前在下確實去過贛州。”
童羽說道:“當時家母重病,在客棧裡住了十余日,盤纏用盡,沒錢付給店主,店主便要將我賣了換錢抵債。我母親苦苦相求,店主就是不依。後來多虧恩公仗義出手,替我母女解圍。小女子一直想要報答恩公,只是苦於不知恩公姓名,沒想到今日有緣在此相逢,真是天遂我願。”
楊銘似有印象,說道:“姑娘不必如此,令堂現下如何?”
童羽黯然說道:“家母已經去世。”說完又輾轉笑顏,說道:“還不曾請教恩公尊姓大名。”
楊銘道:“在下楊銘,姑娘呼我姓名即可,不必以恩公相稱。”
童羽輕輕一笑,道:“原來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小神龍’便是公子。前幾日還聽義父提起公子,說……”她說到此便打住了,俏臉微紅低下頭去。
原來這少女的義父曾說武林之中的後起之秀要是有人能辦成她的那件事,這人非楊銘莫屬,又在她面前稱讚楊銘如何英俊灑脫,如何武藝超群,最後竟說武林之中唯有楊銘配得上她的絕世容顏。少女越想越覺得臉上發熱。
楊銘見她神色變化,不知她在想什麽,便問:“不知姑娘的義父是哪一位英雄?他又對姑娘說了什麽?”
童羽說道:“義父是天羅門的掌門人,姓駱諱長風。義父曾對我說楊公子乃是武林新秀中的第一人。”
楊銘心道:“果然是駱長風的陰謀。”便對童羽說道:“在下對姑娘的美貌早有耳聞,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只是不曾想到,姑娘竟是駱大掌門的義女。”
江雨菲聽到他誇別的女子貌美,心中便有些不悅了,捏起一塊桂花糕,聞了聞,掰成了兩半。
童羽說道:“我也沒想到今日來此的竟是我昔日的恩人。
公子快請坐下,聽我慢慢道來。既然公子能夠到此相見,我也必定依照這裡的規矩將事情與公子一一說明了。只是還不知旁邊的這位公子是……” 楊銘有些激動,坐了下來,江雨菲見他如此,說道:“我是我們家公子的貼身隨從,專門照顧公子的飲食起居。”說著便將半塊桂花糕送到楊銘的嘴旁,說道:“這桂花糕聞著不錯,公子嘗嘗。”
楊銘微微一愣,抬手接過桂花糕,送入口中。江雨菲方笑著將另一半桂花糕放下,端起花茶,聞了聞,說道:“這花茶不錯,只是太女兒氣了,不適合我們家公子,我們公子喜歡飲酒,不知姑娘這兒可有好酒?”
童羽說道:“原來楊公子喜歡飲酒,恕小女子不知,怠慢了公子。”說完轉身走入內堂,不多久便端出一壺美酒,送到楊銘面前,正要給楊銘斟酒,江雨菲又說道:“我來。童姑娘方才不是要說這兒的規矩嗎?”
童羽隻好將酒壺交給了江雨菲,說道:“義父替小女子設下此局,其實是有一件事想要囑托諸位武藝高強的英雄豪傑,那便是殺掉一個惡貫滿盈的大惡人,替小女子的父親報仇。”
江雨菲說道:“童姑娘一片孝心,替父報仇,讓人感動。只是姑娘為了一人之仇恨,卻要數十英雄好漢在花弄影樓白白丟了性命,不知又有誰替他們報仇?誰又替他們對父母盡孝?”
童羽被江雨菲問得啞口無言,不知如何對答。楊銘看了江雨菲一眼,低聲說道:“江……雨兒,讓她把話說完。”
江雨菲頓時氣惱,又不好發作,隻好斟了一杯酒,推到楊銘面前,說道:“難道我說錯了嗎?”
楊銘接著問童羽:“不知童姑娘想殺誰?”
童羽說道:“公子需要先答應我兩件事,我才能告訴公子那仇人是誰。第一,我囑托公子所殺之人,只要他還活著,公子便不能將今日我所托之事以及在花弄影樓所遇到的事告訴任何人;第二,公子若答應我的囑托,殺了那個惡人,我便是公子的人,今生為奴為婢,當牛做馬,全憑公子使喚。”
楊銘心道:“先殺惡人,而後抱得美人歸,果然不是一般的英雄豪傑拒絕得了的……”他忽然發現那個惡人是誰其實並不是那麽重要,重要的是童羽這個人,她才是整件事情的關鍵。
以童羽這般出塵絕俗的容貌,縱然不能傾倒眾生,也足夠令不少英雄豪傑甘心為之赴湯蹈火、出生入死的了, 何況只是殺一個人,而且還是惡人。
如果她這個人不在了,那這件事也就沒有了意義,也就不會再有人來找她,不會再有人為了完成那件事而白白丟了性命。
在過去的兩個多月裡,前來闖關的人縱不過百也有八九十,見到童羽的人卻只有十幾個,這個女人豈非紅顏禍水,害人不淺?
而這些見到童羽的人,又都為了替她殺掉仇人而在閩北先後失蹤,只怕已經凶多吉少了。
楊銘似在猶豫,似在沉思,手中長劍越握越緊,臉上爽朗的笑意之中漸漸流溢出些許凝重之色。
只要他此刻起身拔劍輕輕一揮,不管花弄影樓究竟在藏著什麽秘密,不管天羅門駱長風有何陰謀,都會隨著輕飄飄的一劍而土崩瓦解。
只需要一劍,只需要犧牲一條性命,只要紅顏玉殞,便可阻止數十上百的熱血英豪為此前赴後繼,舍生忘死。
但是,這一劍他如何下得了手?自從他出道以來,劍下何曾斷送過一縷冤魂?何曾沾過一滴無辜之血?
楊銘望了望這個美豔的女子,只見她眉目含情,秋波如水,朝著他極其溫柔地嫣然一笑,楊銘的心裡便如一潭深幽平靜的湖水被一陣暖風輕拂,泛起輕柔的漣漪。
她便是這般利用她那傾城容貌與醉人淺笑魅惑人心的嗎?她究竟是心機深重、心狠手辣,還是被人利用、身不由己?
楊銘收回目光,英俊的臉上恢復一派和悅,說道:“如果姑娘的仇人確實是惡貫滿盈,這兩件事在下可以答應。但是在下也有一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