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封夫人從留仙樓受氣回來,便如懶龍猜想的那樣,想盡辦法要在封應天得到消息之前除掉葉疏影,而莊內值得信任的心腹人除了廬山派娘家人,便只有女兒女婿,廬山派的人雖然名義上還依附於宴梅莊,但只是留下十幾個弟子在莊內聽候調遣,大部分人早已回歸山門。她想讓女婿顧飛廉出手,但顧飛廉一早就跟著封應天出了門。
封夫人最後想起山莊內有一個石陣和一條布滿機關的密道。這密道是四十多年前建造的,說起其作用,原本是為了防止附屬的幫派脫離山莊獨立門戶。
四十多年前,建立宴梅莊的商賈世家白家日漸衰落,最後在經歷了一場商業風波後欠下巨資,家產被對手吞沒。宴梅莊庇護下的二十六個幫派紛紛站出來想要替白家出頭,奪回家產,然而白家家主已經心灰意冷一蹶不振,勉強保住宴梅莊後,讓這二十六個幫派自行選舉莊主主持管理山莊,便揚長而去,不知所蹤。據說他最後在一家寺廟出家為僧了。
宴梅莊中的二十六個幫派的掌門人經過商議,決定以武力高低選出莊主,於是誕生了宴梅莊的第一位莊主袁荊。但是仍有幾個幫派不服,想要借此機會脫離宴梅莊,獨立門戶。袁莊主便想了一個辦法,在後院建造了這樣一條布滿機關通向後門的密道,凡是想要脫離山莊的幫派,只要掌門人能夠隻身通過密道,便可率領本派弟子從後門離開山莊,從此與山莊一刀兩斷,永不相乾。
第一批想要脫離宴梅莊的五個幫派,只有兩個掌門負傷走出密道,其他三個掌門都不幸死在了密道中。後來的四十多年,仍有幫派通過這種方式脫離宴梅莊,到如今借此方法成功離開的幫派已有九個,宴梅莊只剩下了十七個幫派。
封夫人想將葉疏影引到石陣與密道中,讓他死在機關之下,即便封應天最後知道了葉疏影的身份,也怪不得別人,誰讓他夜闖宴梅莊,自己撞到了陷阱中?於是她吩咐莊中護衛,若葉疏影私闖山莊,格殺勿論,倘若殺不了,便將他引到後院的密道入口。
沒想到葉疏影才出現,便亮出了封應天的信物,封夫人的第一道命令“格殺勿論”便失效。護衛將葉疏影帶著信物去見封應天的事情回稟封夫人後,她氣急敗壞,立即差人前去攔截,找借口收走葉疏影的兵器,再將他帶到石陣中。
即便得知葉疏影已空手跌入密道,封夫人仍不放心,怕他僥幸突破密道裡的機關,活著逃出,便又在密道出口安排了二十余人,只要通道打開,趁葉疏影未能穩住身形時突襲截殺。
葉疏影從密道躍出,余光瞥見封夫人站在一旁指揮著山莊護衛殺向自己,想到封夫人在留仙樓辱罵母親的情形,以及二十年前派人刺殺母親,害他險些到不了這個世上,不由得怒從心起,他一隻腳方沾了地,立即旋轉身形,橫劍一周,化掉第一波攻勢,隨即右手揮劍格擋,左掌擊出,一掌一個,片刻便將二十余個護衛全部擊倒在地。
“小賊,夜闖宴梅莊,傷了人還想逃嗎?”封夫人眼見護衛們不堪一擊,身形驟起,長劍一揮,如影隨形,撲到葉疏影身側,刹那間劍勢如狂風暴雨席卷而來,將他退路一一封死。
葉疏影自然是不想逃的,他隻想見封應天一面,封夫人那麽說不過是想遮掩他進宴梅莊的目的。葉疏影接了幾招,心道:“我替母親教訓這悍婦!”便連走險招進逼封夫人,不多時便將她刺破她一片衣角。
封夫人心中隻想著無論如何不能讓葉疏影活著離開宴梅莊,
更不能讓他活著見到封應天,劍法一變,縱橫揮霍,一招精妙的殺招分刺葉疏影身上六七處要穴。 封夫人這一招葉疏影在英雄大會上見易小松使用過,只是易小松乃是封夫人的師侄,雖然頗有天賦,畢竟年輕未成氣候,功力也遠不如封夫人。易小松使出這一招時,葉疏影還能看出些破綻,這一招到了封夫人手裡,便瑕不掩瑜,那破綻便算不上破綻了。即便如此,葉疏影還是以一招“金鱗戲波”將封夫人的這一殺招巧妙化解,緊接著使了一招鄧蕉山傳授他的“斷雲吞殘照”,竟將封夫人逼退三四步。
封夫人面如死灰,忽然手一揚,一把細如牛毛的銀針射出,葉疏影急忙後退兩步,揮劍格擋銀針。他方將銀針全部擊落,那封夫人輕吒一聲,一劍當頭劈來。
葉疏影瞧見她身上一個破綻,立即身形急轉,手中長劍本能地地攻了出去,待劍尖即將刺向封夫人小腹時,他忽然想到若以刀劍傷了封夫人,封莊主面上也不好看,不如用“乾坤心法”的功夫叫她受些折磨。主意一定,他立即中途撤劍,急急側身避開封夫人的劍,同時暗提丹田真氣,運氣至左掌,一掌擊在封夫人肩頭上。他這一掌勁道不大,那封夫也躲閃得快,並未中掌,隻覺一股寒氣從肩頭拂過,有些蹊蹺,便不敢大意,身形一轉,一劍接一劍相繼遞出,劍風到處,三丈之內葉落枝搖,塵土飛揚。
葉疏影左閃右避,七八劍後,瞧準了一個破綻,一掌擊中封夫人的右側肩頭。
封夫人方中了一掌,初時隻覺掌勁不大未傷到筋骨,並不在意,誰知她轉身運氣方要再要出劍時,頓覺肩頭凝滯,一股寒氣自肩頭擴散開來,半邊身子幾乎動彈不得。封夫人大驚失色:“你竟然對我用毒!不愧是那賤人生的孽種!”立即點了身上幾處穴道,防止毒素擴散。
葉疏影冷笑道:“你雖然心腸狠毒,我也還不至於用下毒的卑劣手段對付你。封夫人,二十年前你是不是派人刺殺我母親?”
原來他使用的正是“乾坤心法”練到第七重才能使出來“寒冰烈焰掌”中的“寒冰掌”。“乾坤心法”功力霸道,不能與別家內力相容,寒氣入體,受掌者無法用自身內力逼出寒氣,越是運功,越引得自身內力與寒氣撞擊,非但無濟於事,反而氣血逆亂,輕則傷殘,重則身亡。
封夫人只聽到他說不是用毒,心下稍安,對他的問題卻避而不答,大喝一聲:“來人!”三四十名護衛迅速集中過來,封夫人接著道:“此人夜闖山莊行刺,給我格殺勿論!”數十人立即拔出刀劍擊殺葉疏影。
葉疏影想起懶龍的囑咐——入莊後若遇到封夫人阻攔,就將事情鬧大,迫使封莊主出面。他心中暗道:“來得正好,我正愁動靜不夠大呢!”右手揮刀格擋,左手一掌一個,那些被他掌力所傷的護衛都與封夫人一樣,隻覺一股寒氣侵入身體,凝滯筋脈,肢體頓時僵硬,難以動彈,竟如殘廢一般。不過片刻,這三四十人便都落下了這傷殘的症狀。
但此時又有一大批護衛迅速趕到救援,封夫人叫道:“給我殺了他!”說話間隻覺體內一股氣血上湧,又停滯於胸口,如同被凍住了一般,滯塞不通,而那股寒氣卻在體內衝撞,十分難受。
這時顧飛廉也趕了過來,見到封夫人面色難看極了,走到她身旁關心道:“嶽母,你怎麽樣?”封夫人哼了一聲,說道:“你在這裡做什麽?還不快將他殺了!”
顧飛廉立即揮動雙刀斬向葉疏影。葉疏影依舊是右手揮劍格擋,左手乘隙以掌力傷人,眼見顧飛廉近身,他不敢怠慢,又與他過了幾招。
那些護衛們,眼看著同伴一個個中了葉疏影的寒掌都跟中邪了一般肢體偏廢,還未中掌的護衛都起了畏懼之心、退縮之意,再不敢輕舉妄動。一個機靈的便悄然離開,前去稟報莊主封應天。
封夫人面若冰霜,隻覺半邊身體寒冷涼異常,不自主顫抖起來,連呼出的氣息也不是溫的了。這時不遠處的後門“吱”的一聲被人推開,一個十七八歲的華服少年和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廝躡手躡腳地進了宴梅莊。那小廝方掩上後門,華服少年便被後院中的情形驚住了,沒想到後門附近竟然有那麽多人。他正想悄悄回房,卻被一個嚴厲的聲音叫住了:“鵬兒,你去了哪兒?”
那華服少年正是封應天與封夫人生的兒子封展鵬,原本和一個小童悄悄出去廝混,如今悄悄回來,沒想到碰上了後院這樁事,他一聽是母親的聲音,便灰溜溜地走了過來:“娘,我就是覺得家裡悶得慌,出去走走,哪兒也沒去。”走近封夫人身邊,瞧見她面無血色,驚道:“娘,你怎麽了?”握住她的手,也是冰涼異常,便大叫一聲:“惡賊,敢打傷我娘!”說話間在地上拾起一把刀,便向葉疏影刺去。
葉疏影與顧飛廉纏鬥了一陣,也無傷他之意,隻想拖延時間等封應天出現。忽然見一個十七八歲的華服少年持刀刺來,他側身避過,抬手擊出,顧飛廉連忙揮刀來救,將封展鵬護住,說道:“展鵬,快退到一旁去。”
封展鵬卻不聽,說道:“他竟敢打傷我娘,我豈能饒了他?”說話間揮刀劈向葉疏影,招式卻拙劣無比,武藝竟連普通的護衛也趕不上。
葉疏影知道他是封展鵬,心道:“封莊主還不來,我若製住封展鵬,不怕他不現身。”右手揮劍迎上封展鵬,刀劍相撞,震得封展鵬手臂發麻,長刀脫手。葉疏影左手迅速探出,捏在他咽喉之間。
顧飛廉一刀推出,見此狀立即住手。封夫人驚呼一聲:“鵬兒!”踉踉蹌蹌上前幾步,見葉疏影面色冷峻,又不敢造次,說道:“葉疏影,放開鵬兒!再怎麽說他也是你的……”
葉疏影正等著她將話說完,她卻立即改了口:“你若敢傷他一分一毫,天哥不會放過你的。”封展鵬見了母親氣勢,心中毫不懼怕,凜然說道:“對,你敢傷我一分一毫,我爹絕不會放過你的!我整個宴梅莊,追殺你到天涯海角……”
葉疏影呵呵冷笑幾聲,瞧見封展鵬脖子上掛著一枚玉佩, 便將長劍架在他脖子上,空出左手將那玉佩扯了出來,仔細一看,果然如懶龍所說,正面圖案與他的玉佩一般無二,都是雕刻著一枝五朵的梅花,只是背面刻的是“暗香浮動月黃昏”幾個小字。
那封展鵬見葉疏影搶了自己的祖傳玉佩,叫道:“好啊,原來是個搶人財物的……”葉疏影不等他說完,便將那玉佩塞到他懷裡,他不解何意,隻好住口。
“什麽人竟敢傷我妻兒!”隨著一聲怒喝,葉疏影隻覺背後一股強大的勁風襲來,他來不及多想,急忙收了長劍,將封展鵬推了出去,左手暗提真氣,轉身一掌推出,正好迎上了封應天剛勁雄渾的一掌。
兩掌相交,葉疏影隻覺封應天掌力雄厚,逼得他後退了兩步,好不容易站住了腳,又被掌力逼迫向後滑去。他連忙揮劍向封應天腹部削去。
封應天見勢隻好收掌向一旁縱出,卻覺手掌異常,一股寒氣留在指掌間。他面色微變,立即運功將手臂一震,寒氣才沒能沿經脈入體。待他看到數十護衛受傷,夫人面色蒼白渾身顫抖,不由得怒從心起,喝道:“葉疏影,是誰指使你來宴梅莊鬧事?”
葉疏影上前兩步,將那玉佩取出,提著掛繩,那玉佩垂下來,眾人看得一清二楚,不是宴梅莊的信物是什麽?
封應天見了,頓時明白了幾分,怒氣也消了大半,說道:“你是紅珠的兒子?”
葉疏影收回玉佩,點了點頭:“是。”只等封應天表態。封應天卻說道:“你到側廳等我。來人,將葉少俠送到側廳,好好招待,不可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