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疏影將信件送到了宴梅莊,誰知封應天正好外出未歸,那書信便被交到了封夫人手裡。封夫人一聽是急件,擔心耽誤了要事,便拆了信封,見到信中內容,頓時火冒三丈:“好你個曲紅珠,沒想到你竟然還活著!老娘還以為你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還特意找人為你們母子念經超度,沒想到你竟然還活著,而且還有臉找上門來!老娘今日非好好教訓你這個賤人不可……”
封夫人將那信箋撕毀,一邊整頓妝容,一邊罵道:“封應天你個老賊,這麽多年了,竟然還瞞著老娘與這賤人暗中聯系,老娘回頭再收拾你……”說著換了身便裝,差人找了輛馬車,獨自前往留仙樓會見“曲紅珠”。
葉疏影早已回到留仙樓等候。懶龍算算時間,料想那封應天差不多該到了,便對葉疏影說道:“兄弟,你們父子相認,老龍就不打攪了,咱們晚上繼續喝酒……噢對了,倘若那封莊主將你接到宴梅莊,就不必記掛老龍了。”說完便準備下樓離開。
誰知懶龍剛走下去幾步,便看見一個中年婦人氣衝衝地進了留仙樓,正是封夫人到了。他先是一驚,隨即返身回到樓上,對葉疏影說道:“兄弟,不好,封莊主沒來,封夫人來啦!一會兒她若上來,不管她說什麽,你都不要理會,咱們權當是來這兒喝酒的。這個女人不好惹,在與封莊主相認之前,千萬別得罪她。”
葉疏影眉頭微皺,點了點頭,懶龍喚道:“老板娘,酒呢?老龍都來多久了,好酒好菜快些拿上來!”
沒多久,那封夫人果然上樓,一邊走一邊叫嚷著:“曲紅珠,你給我出來!曲紅珠,我知道你躲在留仙樓,別躲躲藏藏的,咱們也有二十年不見了,既然來了就爽爽快快地出來說話……”
封夫人叫嚷了一陣,不見有人應答,“曲紅珠”也始終不肯露面,她怒氣頓長,說道:“姓曲的賤人,你好不知廉恥,自己有婚約在身,不嫁夫婿,卻來勾引別人丈夫!你敢背地裡約見別人丈夫,卻不敢與我見上一面麽?曲紅珠,你給我出來……”
樓上雅間的酒客們被他這叫嚷聲擾了酒興,頗有怨言,這時老板娘匆忙趕上樓來,笑語盈盈:“哎呀,我道是誰啊,原來是宴梅莊的封夫人啊!封夫人賞臉光顧小店,萍姑有失遠迎在前,招待不周在後,還望夫人見諒。來來來,這邊恰巧還有一個雅間,封夫人請!”說著便要給那封夫人領路。
那封夫人上下打量了老板娘一番,說道:“你是這酒樓的老板娘?你可知道曲紅珠在哪兒?”
老板娘笑道:“曲紅珠?曲紅珠是誰?聽起來倒像個女子,只是本店今日只有夫人一位女貴客,夫人是不是找錯地方了?”
封夫人冷笑一聲,說道:“你這話說得好,那曲紅珠一個小賤人,自然不會是什麽貴客。”說著將一個雅間簾子掀開,看見裡面是四五個大男人在飲酒,便將簾子放下,走了幾步又去掀另一個雅間的簾子。
老板娘見了,連忙說道:“封夫人,您這是何意?這客人們既然在樓上雅間飲酒作樂,本意就是不喜他人打擾,您這樣做,擾了客人雅興,將客人們都得罪了,小店以後還怎麽做生意?”
封夫人說道:“好,你把曲紅珠叫出來,這是我與她之間的恩怨,本來也不想驚動旁人。”
老板娘說道:“夫人這不是為難萍姑嘛?小店裡真的沒有曲紅珠這個客人……”
封夫人冷笑一聲,又叫嚷起來:“曲紅珠,
你這個不要臉的賤人,做了見不得人的醜事,便躲起來不敢見人了麽?你不知廉恥,不守婦道,天下怎會有你這樣下賤的女人……” 葉疏影聞言又恨又氣,說道:“她辱罵我可以,卻不能夠辱罵我母親!”他怒不可遏,不顧懶龍阻攔,衝出了雅間,說道:“封夫人,你把嘴巴放乾淨些!有道是‘寧欺生人,莫辱死者’,你二十年前對一個懷有身孕的婦人痛下殺手,如今又惡言辱罵死者,真是心腸狠毒,泯滅人性!封莊主怎會娶你這樣一個惡毒的婆娘為妻,真是瞎了眼!”
封夫人見一個年輕後生竟然數落自己的不是,怒氣更盛,喝道:“哪裡來的野小子!這件事與你有何關系,竟敢對我言出不遜!”
葉疏影說道:“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葉,名疏影!今日送到宴梅莊的那封信是我寫的,與我母親無關,你有什麽盡管衝我來!”
“葉疏影,你就是破壞英雄大會的葉疏影!臭小子,沒想到你竟是曲紅珠的兒子,真是冤家路窄啊!”封夫人冷笑數聲,接著說道:“既然如此,我便留你不得。”說話間一掌推出,向葉疏影面門擊去。
那老板娘見狀身形一閃,便到了封夫人與葉疏影之間,抬手往封夫人肘臂上一撞,便將封夫人的手掌推開,擋在葉疏影身前,說道:“封夫人,到這兒的客人都來是飲酒取樂的,你若不是來喝酒的,還請移駕別處。若是來尋釁鬧事,我萍姑可不答應!”
這時雅間裡不少酒客聽到動靜,也紛紛出來看熱鬧,懶龍瞧見一個喝得爛醉的中年漢子抱著個酒壇踉踉蹌蹌地走過來,靈機一動,便走到他身邊,湊近他耳邊低聲說道:“老兄,瞧見那個女人了嘛?她是來找男人喝酒的,只是性子太辣,別人都招架不住……”
那醉漢嘻嘻一笑,一雙醉眼色眯眯地瞧著封夫人,說道:“潑辣女子,我稀罕……”說著步態蹣跚地推開擋在前邊的客人,朝封夫人走了過去,說道:“大妹子,沒人……陪……陪你喝酒,沒……關系,我來……陪你……”說話間已走到封夫人面前,一身酒氣熏人,“妹子,走,咱們……喝酒去……今晚……不醉不歸……”
他已是醉眼朦朧,晝夜不分,能夠分辨出雌雄來已不容易,哪裡看得出封夫人的年齡?何況封夫人一向重視保養容顏,已經四十有余,仍然頗有風韻,那醉漢便“妹子”來“妹子”去地稱呼。懶龍和葉疏影聽著心中好笑,卻又不敢放聲笑出來,隻暗暗瞧那封夫人神情。
封夫人面色陰沉,沒想到自己來找情敵算帳,卻當眾被醉鬼調戲,又羞又怒,見那醉漢靠過來了,急忙後退兩步,喝道:“大膽狂徒,不得放肆!”老板娘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卻並未出手阻止。
那醉漢嘻嘻笑道:“妹子,來這兒……就是……為了飲個……痛快,你害什麽羞啊!走……陪大爺……飲個痛快,呃——”他說到最後,打了個長長的飽嗝,眾人頓時哄然大笑。
封夫人隻覺一股酒氣與飯菜的氣味撲面而來,厭惡至極,連退數步,怒道:“你……休得無禮……”一時尷尬不已,羞怒非常,想要動手教訓他,卻又礙於身份,怕事情鬧開了傳出去也不好聽,最後哼了一聲,一甩手便下樓去了。
老板娘見那封夫人走了,頓時松了一口氣,對眾賓客說道:“諸位貴客,沒事了,大夥兒都回去繼續喝酒吧。今日來了不速之客,擾了大家的雅興,小店為表歉意,諸位今日的消費全部八折優惠。”
眾賓客聞言大喜,紛紛說道:“好!好!老板娘慷慨,不愧女中豪傑!”說完便回到自己的酒桌繼續飲酒。
那老板娘最後似嗔似怒地瞪了懶龍一眼,懶龍有些得意地笑了一聲,拉著葉疏影回到了雅間裡坐下,說道:“兄弟,方才你真是太衝動了。今日暴露了身份,得罪了封夫人,還不知道她回頭用什麽手段對付你呢。她二十年前便能對有身孕的婦人下手,如今能放過你麽?”
葉疏影明白其中道理,知道懶龍是為他好,也感激懶龍利用那醉漢逼退封夫人,但一想到封夫人辱罵母親的情形,心中便生出許多怒與恨來,說道:“倘若她辱罵的是大哥的母親,大哥能忍得過麽?”
懶龍搖了搖頭說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你要做好準備,以防封夫人對你下毒手。倘若你真是封莊主的兒子,便是他的長子了,封夫人如今有兒有女,定然阻止你與封莊主相認,她絕不會讓事情鬧大,只會在封莊主得知消息之前暗中派人除掉你,你可要小心啊!”
葉疏影見懶龍處處為自己著想,又分析得有條有理,心中感激,說道:“多謝大哥提醒,我會留意的。”
懶龍又道:“宴梅莊統領著十七個幫派,其中廬山派是封夫人的娘家,而她的女婿顧飛廉頗得她的信任,她最有可能派出來對付你的就是廬山派的人和顧飛廉。”
葉疏影說道:“顧飛廉先前與我交過手, 他奈何不了我,廬山派的易小松昨日登台比武,劍法雖不錯,卻有不少破綻,不知他師父功夫如何……”
懶龍說道:“兄弟,連顧飛廉也不是你的對手,我便放心啦。”
葉疏影說道:“但是宴梅莊有個‘疾風雷電陣’,十分厲害,由二十七個人合力施展陣法,裡外三層,配合得天衣無縫,之前我就險些栽在這陣法中。”
懶龍說道:“二十七個人的陣法,動作太大,那封夫人是不會輕易動用的。只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江湖上不少好漢都是栽在了陰險小人的卑鄙手段裡,你可不要掉以輕心。”
葉疏影說道:“大哥所言甚是,既然如此,倒不如我反客為主,到宴梅莊走一遭,拜會封莊主。”
懶龍道:“這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我打聽過了,你那玉佩不僅是封家祖傳之物,還是宴梅莊的信物,你若出示玉佩,要進宴梅莊輕而易舉。”
兩人商量定了,點上酒菜,吃了午飯。懶龍知道葉疏影接下來辦的是要緊事,也不勸他多飲。葉疏影臨行時,懶龍又再三叮囑:“兄弟,我就不陪你去了,你要記住三點:其一,封莊主未回山莊之前,不可入莊;其二,入莊後若遇到封夫人阻攔,就將事情鬧大,迫使封莊主出面;其三,若是遇到其他變故難以應對,保命要緊,老爹可以不要,命可不能丟啦!”說完呵呵笑了起來。
葉疏影點頭說道:“知道了,多謝大哥!”心中既感動於懶龍的仗義相助和真摯關心,又佩服他的聰明機智,考慮周全。